【如果我是向问天,我现在会做什么?】
转身回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菅原草织的脑海中一直都在翻腾这件事。
【如果我的目的是藤原将军,那么我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看着空荡荡,一片死寂的房间,菅原草织不安又躁热的心再次开始了动荡,且一旦开始,就是越来越压不住的那种。
【他会来找我吗?他会来找我吗?他到底会不会来找我?】
菅原草织的体温又上来了,这次不仅夹杂着对向问天未知的恐惧,还有自己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对藤原将军的思念和爱意。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前的起伏也愈来愈明显,她的心越来越乱,她的眼前也逐渐迷离,看不清事物的东北西南。
突然,她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直接三两步便来到了衣柜前,和之前一样打开暗室,想也不想就直奔天照神女的雕像而去。
【他会来找我的、他会来找我的,他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天照神女的雕像是白玉精心复刻,不仅通体晶莹,无暇透亮,而且关于人体的解构和重铸也是一等一的真实与细致,再加上有心人还特意点缀了花彩色相,尤其是肚脐眼上的太阳光照,所以此雕像看起来既有真人实感,又有神性普照,如同一位刚出浴的赤身美人,在微笑地等待着来客。
【天照神,天照神】
目光炽烈的看着雕像,现在的菅原草织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要融化一切。
【天照神,天照神,将军说过你会照看我,将军说过你会照顾我的,将军说只要我诚心诚意的侍奉您,您就一定会帮助我】
菅原草织激动不已地跪在了地上,心情澎湃的她已于烧开的热水并无二致。
【天照神,天照神,现在的我究竟该怎么办?现在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抵挡住向问天?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将军交给我的任务?】
心中的烈焰已达高潮,身体里的温度也濒临释放,菅原草织神志不清地抱紧了天照神女,后者光滑冰冷的皮肤一下子使她神清气爽,欲罢不能。
她吻了过去,吻向了太阳光照的地方……
【天照神,我想要将军,我……想要将军!】
这是一场冰火两重天的激情碰撞,是肉体凡胎对白玉神女的极致幻想,由此整个暗室也一下子云雾缭绕,烟雨朦胧,使人再也窥探不得那美轮美奂的水乳交融。
“现在怎么办?”
而与此同时,在爆炸石牢里一无所获的其他众人,此刻已经在庭院药圃前发现了被向问天袭杀的三人。
看着三人凄惨的死状,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
“我们是上报大人,还是……”
“还是什么?”
三号的面色很不好看,因为如今的局面已经彻底失控到他看不懂的地步了,可谓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作为一个只想跟着将军作威作福,狐假虎威的人,他可从来没想过送死的事,他家里的条件本就不差,怎么着也能混得不错,根本没必要和那些犟驴一样做着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勾当,他又不是离开了这里没法儿活?
但现在的问题是,向问天怎么办?
或者更重要的是,菅原草织怎么办?
“还是……去寻找向问天?”
此刻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吭声,有的小心握紧了刀柄,有的紧张舔了舔嘴唇,还有的眼神闪烁胡乱瞟了几眼他人。
只有三号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你们对向问天了解多少?”
没有人回答,周围静悄悄的,那个在水塘里化成了一粒一粒的焦炭人已经说明了一切,既然从那样的爆炸中逃出来还能有这样的手段,相信只要人不傻,都会意识到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
未知才是最震慑人的,无论是谁,只要没有亲眼所见,没能亲身体验,那么总会下意识地自己给自己蒙上一层看不清真相的面纱,然后惶惶不可终日。
“你们对那个女人又了解多少?”
这次大家的眼睛里好像有些迷茫了,作为武田统领最为信任,最为尊敬的女人,他们其实对她是一无所知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那女人就是靠着武田统领才轻易上位成了他们的头儿,而他们碍于武田统领的面子,才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
况且大家也都没有见过那女人出手,因为每次事发之地都干净得一尘不染,所以他们一直以为是武田统领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
既然如此,一边是行踪诡秘,手段狠辣的向问天,一边是将军信任,统领尊敬的菅原,这两位都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二位都是他们远远得罪不起的主儿。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
继续去寻找向问天,把他揪出来?
眼前的三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可要是去上报菅原大人,那人一定会莫名其妙消失的,这几乎已经是大家的共识,那女人听不得所有对将军不利的消息,每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报信人最终都会凭空消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纵观以上种种,两条路几乎都是必死的局,去寻找向问天是死,上报菅原大人也是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现在的差别估计就是,哪种死法能更体面一点儿?
想到这里,整个庭院药圃前是一片寂静。
直到三号率先发出了声:“或许……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这下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刷,瞬间就被这句话吸引了全部的瞳仁。
在濒临死亡之际,没有什么比得上求生本能,这是烙印在生命里的原始欲望,任谁都避免不了的天地法则。
尤其是当你觉得自己没有归属感的时候,这样的求生欲望便更加强烈,以至于可能会达到生存或死亡,如此极端二选一的境地。
于是在默默无声间,众人一起心怀鬼胎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再看菅原草织,此时的她已浑身酥软,香汗淋漓,倒在天照神雕像一旁时,迷幻的双眼更是眸光潋滟,流转万千。
咚、咚、咚……
又是一阵儿敲门声,起初女人还无所在意,直到这样的敲门声又连续响了三次,这下她才堪堪收回了放飞的心思,待瞳仁渐渐恢复了精明后,右手抓起落单的衣裳便潇洒展臂一挥,届时一位端庄大气,举止得体的美丽女子又出现在了旁人的面前。
“什么事?”
“大人,向问天已被擒拿,还请您处置。”
“真的?”
本来菅原草织还一板一眼,可听到向问天被抓住的消息后,她还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就连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是~是,大人,就在审讯室,您看……”
“走,前方带路。”
或许是抓住向问天就可以见到将军的期待迷惑了她的双眼,以至于手下刚刚很明显的紧张她都忽略了过去,一门心思只有向问天,再者说,恐怕她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欺骗自己吧?
就这么跟着对方,期间她的心情也是如陡峭的山头般跌宕起伏,一会儿想着如何审讯向问天并把他交给将军,一会儿却又是怀疑向问天被抓住的可能,一会儿不由自主的幻想见到将军时的场景,一会儿则又思考他们说谎欺骗的目的?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审讯室门口。
“大人,请。”
菅原草织没说话,她已经从刚刚的欣喜中清醒了过来,一路上的暗地思考已经帮她理清了想法。
这群人一定在说谎,可菅原草织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
他们怎么敢、或者说有底气背叛将军?
“大人?”
菅原草织对背叛并不陌生,对流血杀戮也熟视无睹,甚至她自己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为什么要背叛将军?
就是带着这样的疑问,菅原草织义不容辞地走了进去,浑身上下依旧带着端庄大气的妆容。
“大人,”
三号站在两三丈长的对面恭恭敬敬行着礼,菅原草织则是面无表情,快速打量了一遍屋子:
一共十二人,三号在正对面的审讯位上,身后站着两个人,右侧的绞刑架旁有两个,左侧的正骨桌前有一人,前方偏右的火刑台有两人,前方偏左的水刑池有两人,还有身后报信的一人。
加起来总共……
不、不,不对,菅原草织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这里的第十二人她好像没有见过,她之前好像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就是那个正在收拾解剖台的人,就是那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稍有不注意就会忽视,被当成空气的人。
所有人都好像没有注意到他?
可菅原草织此时却十分肯定,地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大人,这么冒犯请您来……”
“向问天呢?”
菅原草织还不打算直接和对方撕破脸,反而是装出了一副都什么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这样一来,三号却有些慌了,因为他确实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是一个“没脑子”的糊涂虫。
本来在他的设想中,一进来便是针尖对麦芒或者泼妇对悍匪的激烈局面,他其实是打算不顾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做掉她的。
可现在经她这么一问,自己却是莫名其妙被对方架上了高台,得被迫跟着那女人的思路走,导致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大逆不道重新再规划一条名正言顺的道路,得想办法把自己的求生背叛洗白,否则这要是说不通的话,那今天的这场欢送宴,主人恐怕就得是自己了。
此时此刻,大家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这里十二个人,二十四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三号必须得十分谨慎,他必须得十分小心,稍有差池,旁边的绞刑架或者断头台就得自己用了。
“大人,您以为向问天是何许人也?”
经典的矛盾转移,三号灵机一动赶紧把问题踢回了对方,现在就看那女人如何应对了,只要她一旦展现出对自己手下的死活毫不在意,那三号立即就能将相王侯,趁势追击,最后在群情激奋下,将那庸庸碌碌的女人无情斩于马下。
“你什么意思?”
菅原草织没有多想,顺嘴一提的话在有心人看来可是有巨大破绽,三号听到后会心一笑,然后不紧不慢道:
“大人,属下这些雕虫小技何曾可与你们这些大人物过手?那向问天冷面魔君,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下的人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就是这样的无上魔君,您竟然会以为沦落到被我等制服?”
周围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在看着三号尽情表演,就是那无声无息的第十二人,此刻也都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是为求条生路而已,根本无能、也无心和你们这些大人物交手,我们这些江湖边角料只是想图个轻松自在……”
“图个轻松自在?”
菅原草织的语气里明显压抑着蔑视和愤怒的情绪,本来她还以为这些人背叛是因为忍受了什么不公平的事呢,现在看来,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堪大用的废物。
“你以为将军是在干什么?你以为将军是在和你们玩过家家的把戏吗?”
菅原草织的愤怒是逐步递增的,她能忍受对方的背叛,但是绝对不能接受这些废物坏了将军的大事。
“靠着家族贿赂的手段能够挤进将军门下,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志向,可是再看你们,你们这群昏庸无道,碌碌无能的废物有何资格被称为武士?”
“大人……”
“闭嘴!”
菅原草织已经彻底凶相毕露,她其实是一个求道之心非常坚定的人,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当初如果不是武田鬼次郎好言相劝这样有利于将军的大事,她根本不会接受这群耗子倒洞的庸才。
而可笑的是,对方居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大家相安无事便好,但这群家伙却偏偏触碰了菅原草织最不能接受的逆鳞。
所以……
“欲戴其冠,必受其重,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敢、都不能舍弃,你们有何脸面享受正果,如果连对你们收容的人,对将军都能做出背叛,那要你们还有何用?”
不对劲!
不对劲!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这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想象的未知,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菅原草织,就连三号都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大人,我们……”
“背叛将军的人,只有死!”
菅原草织出手非常快,就连那神秘的第十二人看到后也小声一惊呼。
只见她先是轻甩一圈衣服,待迅速收割了后方一人的头颅后,端庄大气的和裙早已变成了「赤霄烬绯」的刺杀服,这时那勾勒出完美身形的衣服已然如死神裁决的信号,鲨齿利刃般的边缘完全彰显对血液的渴望。
“快、快……”
来不及了,就在众人刚反应过来时,靠近她的第二个人也猝不及防间被一分为二。
“杀了她,杀了她!”
第三个人先是被切掉了右臂,紧接着在三四个人连忙上来救援时,不甘心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激斗的身影天旋地转,最后一片虚无。
审讯室瞬间一片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然而,就在菅原草织大杀四方时……
呜呼一声,这个地方顿时被大火包围,是很烈很凶的火,仿佛都能把空气烧化。
当然啦,是三号放的,他知道那个女人怕火。
果不其然,一看见周围都是火,菅原草织的身形一下子慢了下来,她对曾经父母和妹妹想要烧死她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些经历一直铭记于心。
“别放过她,赶紧把她干掉!”
后路都已经想好了,就说是在和向问天的厮杀中英勇就义的,这样一来他们既省去了面对向问天的威胁,同时还除掉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再加上以后可以轻松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真可谓是一举三得,为此反叛几人也是各位卖力。
再看菅原草织,在她的身形慢下来后,应对剩下来的几人也的确有些压力,甚至在她想要动用棘冠裂口鲨时,跃跃欲试的衣服竟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就好像一向前自己就要融化似的。
突然两刀,菅原草织机敏地躲了过去,可就在她刚想要进攻时,背后却神秘莫测地又冲出来三号的一刀,她应对不及,被划伤了左腹,有鲜血缓缓流出。
“杀了她,快,赶紧杀了她!”
趁她虚,要她命,这些人是断然不可能发善心或者留活口的,不是她死,就是他们亡,武田统领不会放过他们的,前提是他得知道这件事。
菅原草织落入了下风,恐惧记忆的侵蚀再加上不死不休的追击,短短时间,她的身上已经刻印了多道血痕。
【草织,你要记住……】
濒死之际,将军曾经临走时的嘱托又浮现在了菅原草织的眼前。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绝对没有退路的】
“杀了她,快,一定得杀了她!”
三把刀同时砍过来,菅原草织咬牙一个上前,在柔韧地穿梭其中时,还利用近身齿刃巧妙间化解了生死难料,可代价是她的背后又中了两刀。
虽然不致命,但疤痕却肯定留下了。
“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快杀了她。”
三号是最积极的,毕竟他考虑的事情很多,他背后的家族也至关重要,因此他找到机会就是当头一刀,果断坚决。
【无论做什么,切记三心二意,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孤注一掷又如何】
话说,向问天一直都在角落默默无闻地看着他们,自从他无意间看到这伙人有所动作欲要图谋不轨时,他便乔装打扮混入了其中,目的就是要近距离探查一向藤原老贼的动向,顺便也看看这地宫里的法则究竟是什么样?
现在他看到了,不过,就在他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时,接下来的一幕却是真真切切的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也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
因为此时此刻,菅原草织的棘冠裂口鲨不仅震撼出世,而且还大杀四方,神挡杀神。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名场面,谁能想到海里的鲨鱼,如今还能在火海里继续称霸?
最终没有几个回合,剩下的几人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一尘不染。
至此,菅原草织也是心神俱疲地默默站在了火海间,周围除了几个零散的残躯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将军,我……”她的双手都在发抖,身子也由于激动不停震颤,看着周围的火海,转而看着自己的双手,“将军,我……”
突然,菅原草织大吐一口鲜血!
是向问天偷偷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