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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宗的天刚亮,风沙就卷着碎石子砸在演武场的旌旗上,“武”字金线被刮得簌簌响。

武崧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石子硌得脚底发疼,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他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烧火棍上,金红火纹在棍身流转,却比昨天弱了些,连带着心口都隐隐发沉。

“又没压住火韵?”

老宗主的声音从看台上传来,手里的铜烟袋锅泛着红光,烟杆上的包浆在晨光里亮得温润,

“昨天傍晚你试‘炎狱轰顶’,火柱刚到丈高就崩了,若不是我用‘沉沙诀’拦着,演武场的老槐树都要被你烧了。”

武崧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插,沙粒溅起时,他弯腰捡起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攥在手里:

“经脉像被烧红的铁条勒着,刚把火韵聚到丹田,就往四肢窜,根本控不住。”

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还留着昨天失控时被火韵灼出的红痕,

“大飞寄来的信说,他练‘千钧崩摧’时后背会麻,可我这是疼,是真的疼。”

老宗主从看台上走下来,烟袋锅在石狮子头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你这火韵是‘烈’,‘炎狱轰顶’更是把‘烈’推到了极致,可你的经脉就像细瓷碗,碗壁薄,怎么装得下滚油?打宗的‘焚沙淬脉术’,就是把细瓷碗烧成粗陶缸,你得耐住性子磨。”

他指着演武场东侧的沙丘,那里堆着十几袋沙袋,袋口露出的沙粒泛着暗黄色:

“这里面混了‘沉沙散’和‘焚心草’,你每天扛着沙袋在沙丘上走三百个来回,让风沙裹着药性渗进肌理,再用体内的火韵慢慢炼化。记住,走的时候要运‘沉气法’,让火韵顺着经脉走,别再像以前那样猛冲。”

武崧瞥了眼沙袋,每个都有他半人高,叠在一起能到他胸口:

“三百个来回?这沙丘高得能埋了我,走五十个来回我就得趴下。”

“趴下就爬起来。”

老宗主把烟袋别在腰上,拍了拍他的肩,

“你父亲当年练这淬脉术,肩膀被沙袋磨破了皮,渗着血还接着走,最后把经脉练得能扛住‘炼狱火’。你是他的儿子,也是星罗班的武崧,这点苦都吃不了?”

这话戳中了武崧的心思。他想起昨天傍晚失控时,烧火棍的火韵差点燎到老槐树,那棵树像极了身宗后山的芭蕉树——墨韵埋白糖时,雨打落的芭蕉叶也是这样蔫蔫的,可现在,他连保护一棵树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保护小青、大飞,保护星罗班的同伴。

“我练。”

武崧弯腰扛起两个沙袋,沙袋的重量瞬间压在肩颈上,像有座小山砸下来,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不过你得保证,练完这个,我能用‘炎狱轰顶’护住人,再也不会失控。”

老宗主笑了笑,转身往看台走:

“你要是能坚持下来,别说护住人,就是把混沌的黑气烧穿,都有可能。”

武崧咬着牙,往沙丘上走。

沙子灌进脚趾缝,磨得脚底生疼,每走一步,沙袋的重量都往骨头里压,肩颈的皮肤被粗布蹭得发红,渗着细汗。

才走了二十步,心口的灼痛就涌上来,像有火钳夹着心脏,他闷哼一声,额角的汗砸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干。

他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粗气,却不敢放下沙袋——老宗主教过,淬脉时一旦放下,药性就会中断,之前的苦就白吃了。

他想起大飞信里写的:“唱宗的雨总下不停,我每天熬‘青禾养脉汤’,喝得嘴里发苦,可一想到能早点去打宗找你,就觉得值。”

武崧扯了扯嘴角,把沙袋往上提了提,继续往前走。

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在刮,他却睁大眼睛,让风沙顺着毛孔钻进身体——老宗主教他,这样能让“沉沙散”的药性更快渗进肌理。

药性碰到体内的火韵时,像有无数根小火针在扎,疼得他浑身发颤,可心口的灼痛竟真的淡了些。

走到第一百个来回时,武崧的肩膀已经磨破了皮,渗着血的粗布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他把沙袋往沙丘上一放,瘫坐在沙地上,从怀里摸出那个绣白莲的小布包,里面的蜜枣还带着温度——这是小青塞给他的,说“蜜枣能补气血,你练得苦,就多吃几颗”。

他捏起一颗蜜枣放进嘴里,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忽然想起白糖以前总抢他的烤鱼干,抢不到就抱着他的胳膊晃:

“武崧武崧,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我给你找水喝呀。”

那时候他总嫌白糖烦,可现在,他多希望那家伙能再吵吵,能再抢一次他的烤鱼干。

“不能歇。”

武崧把蜜枣核吐在沙地上,重新扛起沙袋,

“星罗班还等着我,白糖还等着我告诉他,我能护住大家了。”

风里,他的脚步声在沙丘上回荡,一步一步,像在把“变强”两个字,刻进骨头里。

……

唱宗的雨下了整整三天,绵密的雨丝把整个宗门泡在潮湿里,青瓦上的积水顺着檐角往下滴,砸在灶房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大飞坐在小板凳上,后背贴着一块温热的药饼,药香混着“青禾养脉汤”的苦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师父,这药饼还得贴多久啊?”

大飞揉了揉肩膀,昨天练“千钧崩摧”时,后背的旧伤又发作了,现在连抬胳膊都费劲,

“贴得久了,后背都快没知觉了。”

正在往瓦罐里加药材的唱宗师父回过头,手里的木勺在罐子里搅了搅,褐色的药汤泛起涟漪:

“你这旧伤是混沌黑气留下的根,‘千钧崩摧’又把声韵的‘沉’推到了极致,经脉就像被水泡软的木头,怎么扛得住重锤?这‘柔骨药饼’得贴够一个月,再配合‘青禾养脉汤’和‘静心锣’,才能把经脉养得韧实。”

大飞叹了口气,拿起放在腿上的锣槌,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锣。

“当——”一声轻响,金色声韵顺着锣面扩散,像温水般裹住后背。

他按照师父教的法子,闭上眼睛,让声韵顺着经脉慢慢流转,遇到旧伤的地方,就停下来轻轻“揉”——这是“静心锣”的诀窍,不是用蛮力逼退伤痛,而是用声韵和身体“说话”。

“前天你试‘千钧崩摧’,把声韵提到了八成,结果怎么样?”

师父把瓦罐盖好,坐在大飞旁边的门槛上,看着外面的雨雾,

“是不是后背一疼,声韵就乱了,差点震伤自己?”

大飞点点头,脸上露出点懊恼:

“我就是想试试新招的威力,没想到……”

他想起那天的场景,金色声韵从地面爆发时,后背像被巨石碾过,他眼前一黑,锣槌都掉在了地上,若不是师父及时用声韵托住他,他恐怕要摔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

“要是当时有敌人,我肯定护不住身边的人,就像决战时,我没能护住海漂一样。”

师父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温和:

“你这孩子,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声韵讲究‘和’,‘千钧崩摧’看似刚猛,其实是‘以柔克刚’,用声韵的‘沉’震碎敌人,用声韵的‘柔’护住自己。你现在的问题,是身体跟不上声韵的节奏,得慢慢来,不能急。”

大飞睁开眼,后背的疼痛果然轻了些。

他站起来,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里面的蜜枣粥还冒着热气——这是给武崧留的,他特意多加了几颗蜜枣,等武崧来唱宗,喝着热粥,练起功来也有劲儿。

“师父,你说武崧现在在打宗,是不是也在练淬体的法子?”

大飞用木勺搅着粥,想起武崧的性子,忍不住笑了,

“那家伙肯定急得不行,说不定扛着比自己还重的沙袋,在沙丘上跑呢。”

师父也笑了:

“打宗的‘焚沙淬脉术’我知道,是个苦差事,磨筋骨,炼经脉,没点毅力可坚持不下来。不过武崧那孩子,性子犟,认定的事就不会放弃,肯定能练出来。”

大飞把粥盛出来,放在灶台上,又往瓦罐里加了些水——“青禾养脉汤”得熬够两个时辰,药性才能出来。

他想起昨天小徒弟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

“大飞哥,武崧哥哥什么时候来呀?我们想听他讲星罗班的故事,想让他教我们用火韵烤饼。”

那时候他笑着说:

“快了,等武崧哥哥把身子练强了,就来唱宗,到时候让他教你们用火韵烤饼,我给你们做蜜枣粥,好不好?”

小徒弟们欢呼着答应,眼睛亮得像星星,像极了以前的白糖——每次听说有好吃的,白糖的眼睛也是这样亮,尾巴还会扫得他手腕发痒。

“白糖要是在,肯定也会催着我练身子。”

大飞轻声说,用布把盛好的粥包起来,揣在怀里,

“他会蹲在旁边,看着我熬药,还会抢着帮我敲锣,说‘大飞大飞,你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吃你做的三层肉烤饼呢’。”

师父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心里装着大家。你们现在练身子,也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为了星罗班,对不对?”

大飞点点头,重新拿起锣槌,敲起了“静心锣”。

金色声韵在灶房里流转,混着药香和粥香,温柔得像唱宗的雨。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声韵一点点渗进后背的经脉,像在慢慢化开瘀堵的寒气——他知道,养伤淬体的日子虽然慢,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的后背能扛住“千钧崩摧”的全部力道,能和武崧一起,稳稳地站在同伴身边。

雨还在下,灶房的窗纸上,雨丝留下一道道水痕。

大飞敲锣的手越来越稳,声韵顺着锣面流转,像在跟他的经脉轻声对话。他想起武崧信里写的:

“等我把经脉练韧了,就去唱宗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练‘炎狱轰顶’和‘千钧崩摧’,定能让这两个新招,成为护着大家的力量。”

“我等着。”

大飞轻声说,嘴角露出一抹笑,

“等你来了,我给你做最香的烤饼,加三层肉,蘸双倍酱,再给你盛一碗热乎的蜜枣粥,里面放五颗蜜枣,甜得很。”

灶膛里的火还没灭,瓦罐里的“青禾养脉汤”咕嘟咕嘟地冒泡,像在为他的坚持,打着节拍。

十几天后,打宗的风沙小了些,演武场的沙丘上,武崧扛着三个沙袋,稳稳地走在坡顶。

他的肩颈不再渗血,掌心的火纹也比以前亮了许多,金红色的火焰在棍尖流转,再也没有以前的躁乱。

“不错,今天能扛三个沙袋走三百个来回了。”

老宗主站在沙丘下,手里的烟袋锅冒着烟,“再练半个月,你的经脉就能扛住‘炎狱轰顶’的八成力道,到时候再配合大飞的声韵,威力能翻一倍。”

武崧放下沙袋,擦了擦额角的汗,从怀里摸出大飞昨天寄来的新信。

信上的字迹有点歪,看来大飞写的时候,后背又疼了:

“武崧,我这‘静心锣’练得差不多了,后背的旧伤好多了,昨天试了‘千钧崩摧’的六成力道,没再掉链子。唱宗的雨停了,我烤了些饼,用布包好,让信使给你带过去,你练得苦,多吃点。”

武崧捏着信,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他想起大飞做的烤饼,外酥里嫩,咬一口全是肉香,以前在星罗班,他总爱跟白糖抢着吃,每次都能吃两三张。

现在,他终于能想象到,等他们见面时,大飞笑着递给他烤饼的模样,能想象到他们一起练新招,一起变强的场景。

“宗主,我想早点去唱宗。”

武崧把信揣进怀里,拿起烧火棍,催动五成火韵,金红色的火焰在棍身流转,稳稳地没有失控,

“我想跟大飞一起练‘炎狱轰顶’和‘千钧崩摧’,想早点去咚锵镇,找小青和墨韵,找……白糖。”

老宗主点点头,烟袋锅在石狮子头上磕了磕:

“再练十天,把‘焚沙淬脉术’的最后一步练完,你就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再用蛮力硬撑,身体是根基,根基稳了,才能走得更远。”

武崧重重地点头,扛起沙袋,往沙丘下走。

风里,他仿佛听见了大飞敲锣的声音,金色的声韵混着他的火韵,在空气里共鸣,像星罗班的羁绊,从未断开。

同一时间,唱宗的灶房里,大飞正把烤好的饼放进布包里。师父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瓷瓶:

“这是‘柔音丹’,你带着,要是练‘千钧崩摧’时后背疼,就吃一颗,能缓解疼痛。”

大飞接过瓷瓶,揣进怀里,又往布包里加了几颗蜜枣:

“谢谢师父,等我跟武崧练完新招,就回来看您。”

师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

“去吧,星罗班的孩子,都该在一起。”

大飞扛起布包,走出灶房。

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远处的山峦上,像蒙了一层金纱。

他摸了摸腰间的锣,金色声韵在指尖轻轻跳动——他知道,武崧在打宗等着他,小青和墨韵在身宗等着他,白糖在咚锵镇等着他,星罗班的路,还在继续。

风沙里的火韵,雨雾里的声韵,终将在某一天相遇,凝聚成最强大的力量,护着最亲的人,走向更远的地方。

而那些淬体的日子,那些熬药、扛沙袋的时光,都会成为他们成长的印记,刻在星罗班的故事里,永远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