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函谷关内,一片苍茫。
乌云如墨,沉沉地低垂在天际。
细雨如织,连绵不绝。
轻轻敲打着城墙,也悄然落在那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屋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庙内,一头白发的梦衣衫褴褛,发丝蓬乱,脸颊上布满了泥污,她蜷缩在冰冷的庙角。
雨势愈发猛烈,庙外的风声与雨声交织成一片,宛如狂澜,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庙内的死寂。
一队兵马如潮水般涌入破庙,关中守将上前禀报:“长公子,此地关中乞丐流民最多。”
扶苏,身旁将领缓缓开口:
“诸位,此乃大秦长公子扶苏,途经此地。
见关中乞丐成群,心生怜悯,决定分发钱财,为尔等谋一条生路。”
庙内的流民们闻言,纷纷跪谢:
“多谢长公子,多谢长公子的大恩大德。”
“不必客气。”
说完,扶苏步入庙中,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秦兵们迅速指挥乞丐们有序离开。
扶苏在庙中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发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妹妹——梦,她蜷缩在墙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小妹妹,你饿了吗?”
扶苏轻声问道。
梦心中一紧,没有言语。
只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那双惊恐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对陌生人的深深戒备。
扶苏半跪下来,与梦平视,他的眼神温暖而坚定:“小妹妹,别怕,我不是坏人。
你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吗?”
梦连忙摇头,紧闭双唇。
不愿透露丝毫信息。
扶苏正欲趋前,全然不顾梦衣衫上弥漫的异味,就在这关键时刻,梦那一口贝齿如新月般皎洁,竟轻轻咬在了扶苏的手臂之上。
身后之人见状,正欲冲上前来,却被扶苏强忍疼痛,挥手制止:“勿要轻举妄动。
且让她……咬……咬个痛快吧。”
待那齿痕深深烙印于臂上,扶苏望着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妹妹。
你可是第一个敢于如此对待我的人。”
紫女悄然收敛内力,惊鲵的眸中闪烁着凛冽的寒意,若非扶苏及时阻拦,她们二人早已将此女子置于死地。
一旁将领怒喝道:“你这野丫头,不回公子话也就罢了,竟还敢咬伤公子?”
“哎,无妨无妨。”扶苏摆手笑道。
“她定是历经了诸多磨难。
定是十分饥饿吧?
来,佳肴已备。”
言罢,惊鲵手提一盒珍馐,梦小心翼翼地打开饭盒,只见一碗热腾腾的汤。
三碟精致小菜,一碗白饭,香气四溢,对于饥饿之人而言,这无疑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梦随即开始细细品味起来,片刻之后。
满足之感溢于言表。
“小妹妹,你为何孤身一人。
流落于此破庙之中?”扶苏轻声问道。
饱腹之后的梦,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芒,轻声问道:“大哥哥,你究竟是何人?”
扶苏微微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可愿离开此地,随我同行?”
梦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我……我并不想留在此地,只……只是……我出身卑微,加之这头白发……
世人皆避之不及,以为我身患重病。”
其实,梦的白发与雪女截然不同。
雪女的发丝纯白如雪,而梦的发间却夹杂着几缕黑丝,扶苏闻言,轻轻点头:
“这又有何妨?
我有一个朋友,亦与你相似,我从未介怀过这些,你可愿随我离去?”
梦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我从未遇见过像您这般善良之人,我愿意随您而去。”
步出庙宇,一众流民纷纷跪倒在地。
齐声高呼:“多谢长公子的大恩大德!”
扶苏温和地笑道:
“诸位请起,不必如此客气。
在扶苏眼中,世间之人并无贵贱之分,我与大家并无二致,亦无特殊之处。
至于乞丐、灾民、流民,扶苏定会见一个救一个,也希望诸位能妥善利用这笔钱,做些小本生意,从此不必再忍饥挨饿。”
“长公子仁心宅厚,我等实在钦佩不已!”
流民们纷纷赞叹。
随后,扶苏在秦兵的簇拥下,缓缓登上马车,驶回函谷关,向西而去。
待长公子的车驾远去,那些穷苦之人才缓缓起身,他们中许多人都是三国遗民,对于今日之事,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若是换作其他公子,不欺压他们便已是万幸,又怎会伸出援手相助?
在这个看重血统的时代,高贵血统之人能如此体恤民情,实属难得。
车内,梦望着这庞大的车驾,心中满是震撼:“大哥哥,这房子怎么会在车上呢?”
扶苏微微一笑,温柔地问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梦羞涩地低下头,轻声回答:
“我叫梦。”
扶苏关切地问:“你没有姓氏吗?
还有,你是哪里人?
家中可还有亲人?”
梦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没有姓氏,家人也都不在了。”
扶苏闻言,神色一黯:
“抱歉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梦强颜欢笑:“没事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秦国的公子所救。
公子果真是如传闻中那般贤德无双。”
扶苏轻声问道:“这些琐事不足挂齿,你心中可有接下来的打算,或是向往的归处?”
梦轻轻摇头,眸中满是苍凉:
“无处可去,国将已破,家亦亡。”
扶苏温言相慰:“既然如此,就让我为你指引一条明路,可好?”
梦抬眼望向扶苏,疑惑地问:
“不知公子欲引我至何方?
咸阳吗?”
扶苏微笑着摇了摇头:“有一方净土,极为适合你,我愿送你前往太乙山,拜入道家天宗门下,潜心研习武学。”
梦闻言,心中涌起一丝波澜:
“那我还能再见到公子吗?”
扶苏轻轻抚摸着梦的头顶,目光柔和。
望着眼前这稚嫩的脸庞,他不禁忆起自己初至此时的模样,虽同为七岁孩童,却因身为嬴政血脉,自己身形高大,宛若少年。
“当然,太乙山与咸阳相距不远。
你入山后,便以‘晓梦’为道号,寓意晓之以梦,我与道家高人北冥子及现任掌门赤松子交情匪浅,他们定不会为难于你。
但修行之路,终究还需靠你自己。”
晓梦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公子,我明白了。”
不久,一行人抵达太乙山。
太乙宫内,赤松子手持书信,眉头微蹙:
“长公子扶苏为何未一同上山?”
晓梦轻启朱唇:
“他言有要务在身,更携此封举荐信,言尔等定会收容于我,并赐我道号晓梦。”
赤松子微微颔首:“诚然。
既有殿下之命,我天宗自当收容。
然你所学所悟,全凭个人造化。”
言罢,他挥手示意:
“来人,将晓梦安顿于上清殿内。”
待晓梦被弟子领走后,一旁弟子好奇问道:
“掌门,弟子曾闻我天宗师祖与长公子殿下情谊深厚,常共论大道,此事可真?”
上清殿是天宗最好的殿,一般新人不会去上清,除非是走后台。
赤松子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
“非但师祖北冥子与殿下交好,吾与殿下亦是以挚友相称,他性情豁达,毫无贵胄之骄,乐于助人,更对我天宗推崇备至。
屡施援手,而最为关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