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姬况死了,姬家的那座宅子被他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这人的精神状况我看是不太稳定,也不知道您当年看上他啥了。”
琉璃边拔着薄兰坟前的杂草边自言自语和她娘说着话。
“赵家的案子被重新翻了出来,一家子都下了大牢,连已经嫁人的赵芸秋和她生下的姬莹雪也没逃过,统统被砍了头。”
“赵家是犯了通敌卖国的死罪,难怪当年不惜将姬况弄成个傀儡也要把案子压下去。”
“这些事儿我就同您说一说,那些人的尸体都被拉去乱葬岗喂野狗了,我就没带回来脏你的眼。”
“不过这个······”
琉璃将那盆兰花摆在薄兰坟前,这回漠州的一路上都是郎惟危在照料他。
这人像是天生什么都会一样,在路上颠簸了那么久兰花还被他养得生机勃勃的。
“姬况同我说这盆兰花还算干净,你要是想让我把它埋在你坟边就点点头。”
一个死人怎么点头啊,而且就算是薄兰点了头,她躺在棺材里琉璃也看不见呐。
不过琉璃本来就没有要把这兰花栽在薄兰坟边的意思,就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接下了那盆兰花。
旁边的人默默递了个小铲子给琉璃,琉璃瞥了他一眼。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郎惟危微微一笑,“不是要栽花?”
······我什么时候说要栽花了?还有啊,她娘都没点头,肯定是不想让姬况养的花种在她坟边的。
琉璃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手下的动作倒是很诚实,没一会儿就在距离薄兰坟包颇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挖了个小土坑。
“这都是看在他拿出那些陈年旧证,顺利帮我们扳倒赵家的份儿上,我才愿意把这盆兰花带回漠州的啊。”
琉璃撇撇嘴,点了点兰花的叶片。
赵家在朝堂上话语权极重,这两年圣上精神逐渐不济,若不是姬况拿出来的那些东西,一时半刻他们恐怕还真不能拿赵家如何。
琉璃看着面前被自己挖出来的小土坑,抱着膝盖发起呆来。
“郎惟危,你说,姬况这二十年来会不会也不全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不然的话,要如何解释他拿出来的那堆证据的?
要是早在二十年前,姬况启程回京之前,他就收集好了,那······
郎惟危靠到琉璃身旁,把愣神的琉璃揽在怀里。
那些东西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拿出来的,姬况当年选择将薄兰留在漠州独自回京,恐怕就做好了和赵家硬碰硬的打算。
换做是郎惟危自己,也绝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若不是姬父姬母愚昧无知,横插一脚,赵家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倒了。
琉璃的父母不必分离,自然也不会双双早死。
可惜没有如果,当年的事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别太伤心,我们将这株兰花种下去,爹娘自会在九泉之下再度相遇的。”
饶是冷心冷情如郎惟危,也不自觉地感叹一句命运弄人。
琉璃先是点点头,须臾过后又拍开郎惟危的手。
“喂喂喂,那是我爹娘,你跟着瞎叫什么!”
“是我说错了。”郎惟危从善如流地道歉,“不过希望明年再来时,不必你再费神纠正我的口误。”
······
这厮说话就是这样拐弯抹角,琉璃脸颊绯红,把他推得远远的。
她假装没听出郎惟危的言下之意,专心致志地将那株兰花从盆里挖出来。
但哪知她一铲子下去,居然碰到个触感奇怪的东西。
“······郎惟危,我好像把它的根挖断了。”
郎惟危接过琉璃手里的花盆的铲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兰花铲了出来,根系完整。
方才琉璃碰到的那个东西,不是兰花的根,而是——
一颗心脏。
干瘪萎缩的黑块,琉璃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分辨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姬况确实没骗她。
这颗在二十年前就被挖出来的心脏,是他唯一能交予琉璃,放在薄兰坟边的,最干净的东西了。
“······郎惟危,我有点想哭了。”
琉璃双手捧着埋藏着姬况心脏的花盆,鼻头一酸。
“想哭便哭。”郎惟危把那株兰花塞回去,轻柔地搂着琉璃哄了许久。
良久过后,平复好心情的琉璃才红着眼睛,和郎惟危一起重新挖了个坑。
那株兰花最后还是被种在了离薄兰最近的位置,连同着那颗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心脏。
从那盆兰花窥探到当年姬况对薄兰的一点情意,叫琉璃回去的一路上都怏怏不乐的。
不过让琉璃没想到的是,郎惟危的行动力不是一般的强。
他们此次回漠州当然不仅仅是将这盆兰花带回来,更是因为郎惟危的人探查到当年给姬况下傀儡术的人,就待在漠州。
琉璃和院内被牢牢捆住的黑袍人对视了良久,才幽幽道。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呢?
琉璃回想了半天,才把这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从记忆里扒拉出来。
那是半年前,薄兰下葬时,这个人混在人群之中,琉璃曾和他视线交汇过。
那时她还在奇怪,来参加丧葬礼的人不少,唯有这个人琉璃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当她想再细细辨认一番时,那人在她眨眼间又消失了。
“你认识我阿娘?”
在见到人前,琉璃原本以为这人是赵家手底下的。
但当她和郎惟危把赵家闹了个天翻地覆,也还是没能找到这人的踪迹时,琉璃就隐隐发觉到不对了。
她不会看错,就是这双眼睛,给姬况下傀儡术的人,居然和她阿娘有交集。
“他叫隼,是作为杀手被培养长大的。”
杀手?
琉璃看着隼诡异扭曲的四肢,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不然郎惟危也不放心将其放在琉璃面前。
隼冷冷地勾了勾唇,他等着琉璃质问他为何要害她的爹娘。
但琉璃没有,郎惟危既然把人领到琉璃面前,自然早已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薄兰在他濒死的时候救了他。
隼看着怔然的琉璃,见她迟迟没做出任何反应,男人讥讽道:“怎么,你也同你阿娘一样,心地善良······”
后面的话隼没机会再说出口了,琉璃将刀子扎进了他的喉咙里。
“嗬嗬——”
隼不可置信地看着脸颊上溅了几滴血,面无表情的琉璃。
他这个错愕的表情,和当年听见薄兰赶他走时一模一样。
琉璃面不改色地把刀子拔出来,换了个地方又是一刀。
隼体质特殊,一时半刻都没能咽气,当然琉璃也不打算叫他死得这么轻松。
“郎惟危,我要他尝尽这世上所有的痛。”
琉璃微微喘气,将鲜血淋漓的刀子丢到一边,隼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若不是他胸口处还有起伏,恐怕没人能相信他还活着。
“好。”
郎惟危垂着眼睫,用帕子将琉璃脸上的血一点点擦净。
他早就说过,琉璃要杀人,他只会做递刀的那个。
现在换做是她想要这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