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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赤潮覆清 > 第906章 决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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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炮声和隐约的喊杀如同背景的闷雷,穿透紧闭的门窗,持续不断地渗入,油灯的光芒在震动中摇曳,将周培公伏案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他披着一件半旧的棉袍,花白的发辫随意束着,案头摊开一本册页,他正用一支兼毫笔,沉稳地书写着,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与外界的喧嚣形成诡异的对比。

“…….此番诸般战事,已证明我大清诸军远不及红营贼寇之军兵,瓦尔喀浪战,全军覆灭而未伤及红营贼寇丝毫,可谓此战最大之失策,我大清诸部兵马,已无与红营贼寇争锋野外而得胜之可能,欲与红营贼寇对敌,唯有凭坚据守一策!”

窗外骤然传来一阵极其猛烈、几乎让书案上笔架都轻微跳动的齐射轰鸣,周培公握笔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微微抬起,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些正承受毁灭性打击的城墙和区域之中,炮声之中混杂着的,是那熟悉的、如同海啸般由远及近的冲锋呐喊。

周培公蘸了蘸墨,继续书写,笔迹依旧刚劲平稳:“然则红营贼寇炮利兵精,我军炮队远不如之,纵使炮多人多,亦常被其压制,而城墙高大,目标明显,极易被红营贼寇炮火毁伤轰塌,以往据守城墙、居高而战的战法,面对红营贼寇之磅礴火力,实乃取死之道。”

“故臣于安庆城墙紧邻之处暗掘地道,地道勾连城墙之内,以土木加固,于城墙之上挖掘炮眼、枪眼,火炮、铳手通过地道于城墙内部机动,若有某处被红营贼寇轰塌,则集兵于此,暗伏于两侧城墙待机。”

“墙内铳眼炮眼以预设为最佳,亦可临时开凿,预设之炮眼枪眼,需开于城墙根部,外宽而内窄、以土木加固防塌,即便为红营贼寇发现,亦难以火炮轰击毁坏,只能纵兵爆破,外宽内窄之设计,便是防止红营贼寇将炸药包、震天雷等物塞入炮眼铳眼之中进行破坏。”

“临时挖掘之炮眼铳眼,则要依据红营贼寇攻击态势,用以防范贼兵利用死角攻击预设之铳眼炮眼,待其接近,则炮铳齐鸣,予贼大量杀伤!”

周培公的笔锋在“杀伤”二字上微微一顿,几乎就在同时,窗外远处猛地爆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密集、更加短促致命、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鸣,那不是城头守军的还击,那声音更低沉,更集中,带着一种瓮声瓮气的回响,如同无数闷雷在城墙的腹腔内炸开!

密集的铳声之中,还夹杂着几声更加沉重、更具毁灭性的咆哮,周培公很清楚,那是部署在甬道深处、直指豁口的中轻型快炮在怒吼!

周培公笔尖悬停在纸上,一滴浓墨无声地坠落,在“杀伤”二字旁洇开一小团深色的印记,他侧耳倾听着那由城墙内部发出的、代表死亡收割的独特交响,心中竟然感觉到一丝畅快之情,嘴角牵出一丝奸计得逞一般的微笑。

“城墙内布置之火炮火铳,当以快炮快枪为首要,贼军惯以散兵冲锋,唯有登城之时才会有密集拥挤之状况,此时便是我军唯一之机会,需在眨眼之间,便爆发出无穷之火力,使贼军于措手不及之时,便蒙受巨量之杀伤,重挫其锋!”周培公低头继续写着未完的奏折,面上那一丝得意的微笑已经消散不见,浑浊的眼底深处,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片沉郁如古井的冰冷。

他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那从城墙“腹部”狰狞伸出的炮口和铳口,在浓烟中骤然喷吐出的死亡火焰;能“看”到那些拥挤在城墙倒塌之处,自以为胜利在望、安庆城唾手可得的红营兵将,在钢铁风暴中如同麦秆般成片倒下的惨烈景象。

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培公静默了数个呼吸,窗外的火炮火铳声和更加汹涌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奏鸣曲,他重新提起笔,在那滴墨痕旁,稳稳地续写下去,字迹依旧一丝不苟:“城墙之上,布防亦不可依托原有之战术,红营贼寇常居高指挥炮队毁伤城头垛口、削平城头挡板悬户等工事,使我守城兵将于城头之上无遮无掩,不能登城作战。”

“而其步炮配合默契,往往炮火向城内延伸之时,其步卒便已经抵达城下开始登城作战,而我军兵将往往措手不及、为贼军抢占要点击溃,建德一役中,平南大将军所部凭坚据守,便常因此而被红营贼寇夺走要塞工事,平南大将军所部速败,与红营贼寇此等战法不无关系。”

“故而臣以为,欲抵御红营贼寇攻击、维持防线完整,则城墙不可失,必须留驻兵力防守,然而城墙之上垛口不可用,臣以为,可于城墙之上挖掘战壕或散坑,兵马隐藏于战壕散坑之中避炮,垒土袋为胸墙,多备震天雷、万人敌、炸药包等爆炸物,待城墙内火炮火铳开火,则于城上投掷爆炸物以驱赶贼军,使其不能靠近炮眼、铳眼。”

“若贼军登城作战,则依托战壕胸墙阻滞,待城下预备之甲兵登城,将贼军从城头驱赶下去,使贼军不能占据城头、居高临下攻击城区,或切断我城下地道和墙内阵地。”

周培公的笔锋顿了顿,他轻轻搁下笔,窗外远处的炮声铳声更为密集,喊杀声依旧是震天动地,显然红营的部队没有被鲜血和炮弹吓住,反倒更加的汹涌果敢了起来,周培公轻轻一叹,缓缓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紧闭的窗棂,仿佛能穿透一切,落在那段依旧在喷吐着死亡火焰的城墙豁口处。

那本记录着城防心得的奏疏,静静地躺在案头,墨迹未干,灯火随着越来越频繁的震动胡乱摇曳,周培公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轻轻抚了抚身上的官袍,提起笔来,抚平奏折的褶皱,继续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