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什么地步了?不愿意随你们的心,随你们的安排就是罪吗?”
“你这是打算把我们都当敌人吗?”
无忧自嘲一笑,“这就算敌人了?那你们罔顾人命的时候,眼里可有过我,又把我当什么了?”
芷妍心中亦有气,“我们哪有罔顾人命啊?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好像我们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你们没有吗?”
若初也想知道无忧到底在想什么,想干什么,索性摊开:“行,那你说,我们哪里对不起你,我洗耳恭听。”
“在姨娘的事上,你们可想过伸出援手?你们俩每日都会出入银杏院,你们当真一无所知?”
芷妍早不耐烦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啊,她不过是个……”
“她不过是什么?不过是个下人?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贱命一条?”
无忧脸色一变,寒芒自眼中放出,“你又高贵在哪里?”
“你……这就太过分了吧!”
芷妍听到讥讽,瞬间跳起,冷不丁对上无忧的眼神,不由退后一步,仍硬着头皮握着拳头把继续道:
“我怎么说也是国公府嫡女!不比一个姨娘高贵?她本来就是买来的下人嘛,还说不得了呀……”
“谁不承认你是嫡女了?你这个嫡女的高贵就只能靠把人三六九等分个明白,以此来体现高人一等吗?
那我初回来时,你显摆什么?若只以出身论尊卑,我应当能狠狠压你一头吧,那你当初在我面前显摆什么呢?”
“我……你怎么还翻旧账呢,后来不都改了吗?”
“你们真当我是傻的,是冤大头吗?
过去,虽然我嘴上不说,心里是把自己当成国公府的一份子的。想着都是家人,是姐妹,能帮一把是一把。
哪怕有过龃龉,哪怕我知道你们从未拿我当作姐妹,接近我的目的不单纯,哪怕要帮的事很难很难……
即使理智告诉我不值,不该帮,我都自欺欺人那是对的事。
现在,我发现,你们只配让我做令你们不痛快的事。”
“十一娘,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我们……我当然是拿你当姐妹的。”
“不说姐妹之情,你们但凡有一个人真的念着我的好,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姨娘没命!
都不会直到最后都瞒着我,一问三不知,死活不肯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芷妍实在受不了她揪着一个下人的死小题大做了,满眼委屈,“我真搞不懂,你都已经闹了一个冬天了,还不够吗?
生死有命,那贱……孟氏在九泉之下看见你为了她跟家里闹翻了天,能走得安稳吗?
你说的我们好像刽子手一样,可她是病逝的!我们又不是华佗再世,大罗神仙,要有那起死回生的本事,也不必来看你的脸色了!”
“可我离家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好转了!
姨娘在山上生病都能熬过来,她才是三十岁,怎么就短短几天就会惨到没了性命?
她陪我吃了十三年的苦啊,只过了短短几个月的好日子!
甚至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不信你们在银杏院一丁点消息都听不到!
尤其是你,八娘,以你的聪慧,洞若观火,不可能一无所知!为什么你们连这样一个小蚂蚁都容不下?何至于此?”
若初见她怒中有凉意,并非一时之气,舔了舔嘴巴,艰难地解释说:
“十一娘,我理解你生气。可你也替我想想,我父亲当时身陷囹圄,前途未卜,我怎么敢多管闲事,不听祖母的话呢。我又不像你,有人护着……”
若初哽咽着捂住嘴巴,顿了顿,“我承认,这事上,我们独善其身不地道,可我真的没有余力兼善其他呀。”
芷妍压下委屈愤怒,连连点头,跟着重复:
“我也是。是祖母不准我们多问,不准提起此事。你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管啊。”
无忧深吸了一口气,“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那现在我也有自己的理由了。道不同,各走各的路吧。”
若初握了握拳头,“你这是要同我们划清界限吗?”
“是你们同我划清了界限。”
若初实在想不通为何无忧会耿耿于怀,计较到这般田地,“十一娘,见好就收吧。
你该不是真的糊涂到有了晋王就觉得母家不重要了吧?
越往上走,母家的分量就越是重要。你也不去问问,那皇族有几个主母是形单影只了?”
“不劳你操心了。”
“行吧,算我多嘴了。你脸色不太好,好生休息,我们先走了。”
一石入湖激起万千浪,人是被逼出来了,强势的态度也令众人始料未及。
老太君八百个心眼子转麻了,拿不定这对祖孙到底想干嘛,一出芳菲园便差人去请东宫礼。
添油加醋将堂上的情形一说,听得东宫礼直摇头。
老太君觑着东宫礼越皱越紧的眉心,赶紧吹枕边风,“老爷,您还要惯着她吗?
这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她再不收敛,嫁进晋王府也不会有好果子的!
那晋王就算图新鲜,一时护着,也不会一直护着。
她这样油盐不进的任性,以后不定生出多大的乱子,全家都得跟着提心吊胆!
再不管教,就算她以后有什么大出息,也不会帮衬家里的。”
东宫礼何尝不气,眼睛滴溜转了数圈,尽可能抛下恼火,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理由,难道是想留足时间,一门心思学编钟?
思及此事的难度,东宫礼没有声张,沉吟片刻,捏着眉心问道:
“你想怎么管?”
“让她从芳菲园搬出来,搬进原先秋娘的房间,学规矩,学女红,抄经文!
什么时候把她心气磨好了,什么时候再让她搬回去。”
“有这个必要吗?你想得倒是美,就不怕她把银杏院闹个鸡飞狗跳?”
“那还不是老爷给她脸了!说到底,只是个没有依仗、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再硬的骨头,棍棒加身,余就不信她能翻出浪儿,蹦哒出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