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还要再大斥,一直关注着门外动向的燕嬷嬷忽然使了个眼色,“出来了!公主出来了!”
“都打起精神来!别哭丧着脸!”
老太君拄着拐杖重敲一下,长叹着走向门外。
挨训的众人纷纷压下五味杂陈,挤出笑容随着老太君出门,恭恭敬敬送行。
景安公主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临上车时别有深意看了一眼默默走在人群边的无忧,扶着嬷嬷的手腕一颤,袖口的帕子顺势掉了出去。
若初和南荣氏眼疾手快,旋即弯腰,若初快人一步捡起,在南荣氏不甘心地眼神中,含着笑双手奉上。
景安公主懒洋洋瞥了一眼,“都脏了,洗干净再还给本宫吧。”
“是。”
“嗯?”
一声三转,长耳朵的都听出意有所指了。
无忧对上视线,心领神会,走近一步,从捧着不动的白嫩双掌捏起帕子,俯首称臣:“是。”
本就微妙的气氛因着捡帕子,更为古怪。国公府的人精们脑子都要转冒烟了。
瞧无忧冷淡无波的面色,都琢磨着两人是不欢而散。
公主这一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的举动,令抓心挠肝的国公府诸位越发摸不着头脑。
是有意搓磨?
还是表示亲昵?
待马车离去,芷妍不满爆发,嘟囔着:
“这公主看着和善,也是小气的。左不过一个帕子,丢了或是赏了便是,哪至于要洗干净送去。忒会使唤人了。”
若初懊恼着自己的多此一举,仍端着笑:“你傻呀,公主这是变相邀请十一娘去公主府呢。”
“啊?都说这么久,还有话说啊?”
南荣氏受不了自家姑娘犯蠢,没好气回头:“谁让我们十一娘讨人喜欢呢。”
老太君竖着耳朵听着,言归正传:“公主都跟你说什么了?”
无忧一点儿也不想顶着大太阳回话,眼见着乌泱泱的视线聚到脸上,“公主说,姑娘家的手要好好养着,见血不是好兆头。”
老太君如吃了苍蝇般恶心,耐着性子问:“还有呢?”
“说挺多的,不知祖母想听什么。”
“公主就没问你什么?”
“问了。”
南荣氏、谢氏、安氏、芷妍急道:“问什么了?”
无忧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大早就忙东忙西,脑子昏昏沉沉的太晕了,我先回去了。”
众人如鲠在喉,老太君亦是没脸,更怕发作起来,她在人前撂脸子争锋相对,换个口气似是哀叹:
“你这小小年纪的,怎的这个精神头,还不如余这个快要去见祖宗的老婆子。”
“祖母说笑,锦衣玉食养了一辈子的精神头,孙女自是比不上。”
一直沉默的卢氏忽挤出浅笑,柔声道:
“回去歇歇也好,晚上来房里用饭吧,恩哥儿一直念叨着姐姐,二爷也好多话同你说。”
在二房说,自然能传回银杏院,老太君抿了抿唇,心道这个闷葫芦总算办了件人事。
南荣氏:“还是二嫂会安排,你们一家人多久没一起吃过饭了。十一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你们添菜。”
谢氏笑眯眯戳破她想出脸的小心思,“要你操心,厨房的大锅饭,哪有二嫂小厨房里的精细。二嫂这是给十一娘准备着惊喜呢,是不是啊,二嫂?”
“三弟妹的心意,也是一样好。”
“行了,看你们没精打采的,都各回各屋吧。”
落竹和十五一直默默跟着,见无忧离了人群,忙撑起伞凑上。
走到人少处,十五面露喜色:“除了同淑妃娘娘,还没见过公主与谁这般关起门来长谈过。”
“你很了解景安公主?”
十五趴到无忧的耳边,用语不传六耳的轻声说:“奴婢曾被主子派去给公主做过两年多的影卫。”
“无妨,我信得过落竹。是因为我,才把你要回来的吗?”
“应该是,娘子不必担心,公主不缺人手保护的。
是主子不喜女子近身,女影卫在王府无用武之地,所以拨给王府的女影卫大多都送去保护公主了。奴婢就是其中之一,初一也是。”
无忧心中一怔,“所以,公主也知道,殿下把你们送到我身边?”
“以主子的性情,或许不会明白说,但以公主对主子的关心,应该能猜到……吧。
主子仓促离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子,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么多年来,十五从未见过主子对哪个女子上心,这般上心。”
十五心思灵窍,早从九风的态度,在心中把无忧当成了王妃。
见无忧迟迟没给晋王回信,几次都是通过自己让九风把消息传出,就知她定是被什么困住了,日常帮着晋王表忠心。
难怪公主愿拿出诚意,爱屋及乌,原来是他一早展现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
如果公主都知道,看自己,一定会觉得虚伪又矫揉做作吧。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让她有一瞬的恍惚,流露出了一些藏于水下的真情。
公主一定会很失望,替弟弟不值吧。
老天爷,为什么她一定要为别人的错误承担后果?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无忧深吸一口气,不敢放纵自己陷入想他的情绪,转移话题道:
“晚上要去长青院用膳,你们不用准备我的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