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并没有动,而是目光落在徐寒衣的膝盖上,陷入沉思,似在暗自考量着什么。
“逆徒,你还想让为师跪你不成?”
徐寒衣眉梢微挑,周身森寒的剑气又冷了几分,语气里的压迫感直透人心。
闻言,林川嘴角微扬,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倒朝着徐寒衣缓缓走去。
“站……站住!你……”
徐寒衣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猝不及防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鼻间瞬间萦绕开那抹早已刻入心底的熟悉气息,周身森寒的剑气竟在这一瞬,悄无声息地弱了几分。
“师父……”
林川声音放得轻软,正要低下头凑近,徐寒衣却猛地偏过脑袋。
“洗干净,否……否则……不许……”
徐寒衣声音发紧,方才的冷厉压迫,早已散得无影无踪。
“好。”
林川嘴角笑意更深,小心翼翼地将徐寒衣打横抱起,脚步轻缓地朝着不远处水汽氤氲的池中走去。
徐寒衣在林川怀中轻轻挣了挣,可力道转瞬便卸了去,终究还是任由他抱着,眼睫垂落,掩去了眼底翻涌的细碎情绪。
池中水汽氤氲,二人相对而坐。
“望着为师干嘛?怎么?川儿还想让为师伺候?”
徐寒衣刻意板起脸,语气带着几分故作的冷硬。
“心里积攒了太多想对师父说的话,如今师父就在面前,一时间我却又不知如何说了。”
林川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孽徒,谁想听说话了……”
徐寒衣轻啐一声,语气里满是故作的嫌弃。
“为什么不是逆徒了?”
林川眉梢微挑,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
徐寒衣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像被水汽裹住,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怅然与认命:“大概这是我的孽缘吧。”
“我觉得是天定良缘。”
林川语气笃定,伸手轻轻拂去徐寒衣颊边沾着的水珠,眼底的笑意里,满是化不开的认真。
徐寒衣没有接话,只是静静望着林川,眼睫在水汽里轻颤,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嗔怪,有柔软,还有几分藏不住的动容。
林川也望着她,目光专注而灼热,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尽数刻进心底,池中水汽氤氲,悄然漫过二人之间的沉默,却只觉愈发缱绻。
许久。
徐寒衣突然眉眼低垂,刻意捏着软糯的嗓音,学着陆秋先前的模样轻声道:“公子说好了,只让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别的事……奴婢做不来的。”
林川:“……”
“公……公子再这样,奴婢……奴婢可就喊人了……”
徐寒衣见林川没反应,捏着的嗓音又软了几分,刻意学着秋当初发颤的语气。
“青姝把镜子给师父了?”
林川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眉头猛地皱起。
“什么镜子?”
徐寒衣黛眉微蹙,眼底满是茫然。
“师父和我一样,乃轮回之身,镜子无法助你重回前世修为,而且会有代价……”
林川抬手揉了揉眉心,前世的记忆他并非什么都记得,当初没在意的细枝末节,如今全成了模糊的碎片,连镜子具体有什么代价,都没法说清。
徐寒衣沉思片刻,眉峰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川儿说的镜子可是阴阳轮回镜?”
“……”
林川目光幽幽地盯着徐寒衣,眼神沉了几分,像是要穿透她眼底的茫然,直抵心底。
“川儿怀疑她把那破镜子给我了?放心,她的东西我不稀罕。”
徐寒衣语气里带了点刻意的冷硬,抬眼迎上林川的目光,见他仍有探究,又添了句:“当然若是川儿怀疑为师偷了她的破镜子,那为师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搜魂吧。”
“……”
林川沉默片刻,收回了那探究的目光,轻声问:“师父还是要离开?”
“嗯。”
徐寒衣应得极轻,眼睫再次垂落,避开了林川的目光,垂在水中的手悄然收紧。
“为了阻止我?”林川指尖轻轻拂过徐寒衣垂落的青丝。
“嗯?”
徐寒衣抬眼望他,眼底的疑惑毫不掩饰,像是没明白他为何会有这般猜测。
见林川眉峰仍锁着几分怀疑,她抿了抿唇,脸色微红道,“为师只是……没想好如何跟她们相处,等想清楚了,自然就回来了……”
林川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线悄悄放松,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师父还是赶紧回来比较好,师姐和我都很想师父。”
“等为师回来,就把川儿身边那些狐狸精抽筋扒皮。”徐寒衣冷笑道。
“师姐也要被师父抽筋扒皮吗?”林川故意摆出一脸好奇的模样。
“莹儿虽然不用抽筋扒皮,但毕竟她吃里扒外,以后就拴在你身边守着你。”徐寒衣冷声道。
“那璃姐姐呢?”林川追问道。
徐寒衣默了默,半晌才冷冷撇出一句:“公狐的皮不值钱。”
“那……”
林川还想再问,却被徐寒衣径直打断。
“为师要出门散心了,此次是特意来见川儿一面的,川儿若再试探为师,为师心可就真冷了。”
徐寒衣语气沉了几分,连带着周身的水汽,都似添了丝凉意。
“师父去哪散心,徒儿要是想师父了,该如何寻找师父?”
林川望着徐寒衣,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徐寒衣没有回答林川的问题,反倒伸手抓起他的手,将下巴轻轻搁在他指尖,语气软下来,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楚楚可怜:“奴婢又说错话了……请公子狠狠责罚。”
“……”
“衣衣想要什么惩罚?”
林川指尖轻轻蹭过徐寒衣搁在其上的下巴。
“方才为公子擦拭面庞的巾帕太过粗糙,惹公子不适了。”
话音刚落,徐寒衣从池中站起身,而后缓缓走到林川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
……
许久。
“师父可要吃灵果?”
林川一边轻声开口,一边轻轻揉着徐寒衣跪久了泛红的膝盖。
“逆徒!孽徒!”
徐寒衣幽怨地望着林川,眼底满是嗔怪。
分明是自己不过稍稍戏弄了他,竟被他报复着跪了这么久,若不是在那一句句‘衣衣好厉害’的夸赞中迷失了自我,她早反抗了。
嗯,对,都怪这个逆徒的花言巧语!
徐寒衣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随即一脚踹开林川,没再看他,自顾自地转身朝软榻走去。
“师父走这么急干嘛?徒儿又不会吃了你……”
……
月降日升,日落月起。
徐寒衣轻轻吻了吻林川的额头。林川双目轻合,似已陷入沉睡,对这轻吻毫无反应。
“逆徒……”
徐寒衣轻啐一声,目光落在林川毫无反应的睡颜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前不久自己动用秘术令林川昏睡的情景。
“师父又想故技重施?”
“谁……谁说的?为师只是乏了,想歇息了……”
“我可以相信师父的话,但师父可以答应我,真的只是去散心,不是去做别的吗?”
“好好睡吧,别想那么多,回去之后告诉她们,等为师回来就把她们扒皮抽筋。”
……
“孽徒……”
徐寒衣望着林川的睡颜,轻叹一声,指尖在他发间轻轻顿了顿,才收回手。
待穿戴整齐,她没再回头,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就在她即将离开此地之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又折返身,朝着某间房间走去。
“嘎吱。”
房门刚被推开,徐寒衣便撞进了一双满是幽怨的眼眸里。
“嗯,这个以后若是听话,可以不用扒皮抽筋。”
徐寒衣望着眼前人,心中暗暗想道,随即素手轻抬,指尖凝起一缕微光,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禁制。
“照顾好他。”
徐寒衣望着眼前人,只留下这简短一句,便不再多作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徐姐姐等等!”秋突然出声。
“何事?”
徐寒衣黛眉微蹙,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秋急身上。
“先前在客栈,公子和我吃饭时,徐姐姐对我说的话,现在我原封不动还给徐姐姐。”
秋急语气幽幽,话音刚落,不等徐寒衣反应过来,她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便溜进了隔壁房间。
“嗯,还是得扒皮抽筋。”
反应过来的徐寒衣,面无表情地看了隔壁房间一眼,随后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