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脆响,打破了茶室里的沉寂。
韩明城起身时手肘扫过案几,青瓷茶碗应声翻倒,琥珀色的茶水泼得满桌都是,溅在他深灰色的西裤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却顾不上擦拭,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
桌上那两团被茶水晕开的“投毒”二字,在暖黄灯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水光,恰似两把淬了寒的匕首,直直扎进他眼底,连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紧。
“聿文兄,你疯了?”韩明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声音里裹挟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指尖死死掐着桌沿,指节泛出青白之色,“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金聿文坐在对面,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茶水渍晕开的字迹愈发模糊。
他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明城老弟,急什么?先坐下。我又没让你投致命的东西,不过是些让人上吐下泻的玩意儿,你想偏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透着几分阴狠:“你我两家在娱乐圈毫无根基,没法像余顺那小子一样,找来众多明星艺人发声制造舆论。
他能倚仗莫家压咱们一头,咱们自然也能给他使绊子——他不仁,咱们不义,有何不妥?
再说了,人命,值几个钱?你我两家的损失,买他余顺全族都能翻几个倍,若不是他傍上了莫家,哼…”
韩明城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椅子,椅腿在地板上蹭出一道轻响,在安静的茶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可这么做,会连累‘好朋来’里那些无辜的食客。”
“连累了又怎样?”金聿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咱们做得隐蔽些,届时食客吃出问题,只会找店家算账,谁会怀疑到你我头上?再说,咱们还能做得更‘名正言顺’。”
韩明城眉头紧皱。投毒这种事,如何能“名正言顺”?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金聿文,等待下文。
金聿文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声音压低:“找些对‘好朋来’心怀不满的人——比如与店家起过纠纷的食客,或是被辞退的员工,甚至是那些对社会心怀怨念、企图报复的闲散人员。
咱们去蛊惑他们动手,到时候即便追查起来,也只会查到这些人头上,与你我毫无干系。”
“这太不切实际了。”韩明城立刻反驳,“这种人哪会轻易被说动?真要‘说服’他们犯事,少说也得耗费几个月,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金聿文闻言,露出一副“你不懂”的神情,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了点:“明城老弟,你们韩家在凯瑞制药和天科股份的股份不多,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
他往前凑了凑,气息里带着几分隐秘的得意:“这两家企业联合研发新药时,出了岔子,意外弄出一种精神类致幻药。
那药无色无味,掺在食物里根本无法察觉,事后即便化验,也查不出任何痕迹。
但人吃了之后,会觉得别人说的话极具说服力,会不由自主地照着做——你说,用这东西去‘说服’那些人,还需要几个月吗?”
“竟有这种药?”韩明城震惊得坐直身子,“可这两家公司的年报里,从未提及此事。”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金聿文话说到一半,忽然瞥了韩明城一眼,话头戛然而止,转而问道,“怎么样,明城老弟?咱们这反击的方案,可行?”
韩明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聿文兄,这些事你们金家完全可以独自操办,没必要特意跟我说吧?”
“因为你我两家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金聿文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若不是余顺背后有莫家撑腰,几年前我们金家就收拾了他——一个毫无背景的泥腿子,赚了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再能赚钱又如何?将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话锋一转,端起桌上另一个未打翻的茶碗,轻抿一口:“今天找你来,还有件正事。
我家赫轩和你家依曼,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两人都三十好几了,也该成家了。
我今天就厚着脸皮,替赫轩向依曼提个亲,你意下如何?”
韩明城心中一动,指尖的凉意渐渐消散。
大家族子弟联姻本属平常,他倒没有反对的理由。
严格来讲,依曼嫁给赫轩,算是高攀——金家是百年大族,底蕴深厚,自家不过是靠着父亲建国时的功劳才兴起,论根基相差甚远。
何况依曼和赫轩私下里本就来往密切,若不是余顺这档子事捣乱,这两人此刻说不定还不知道腻歪在哪里呢。
只是他的思绪,忍不住飘回金聿文刚才的话语中。
凯瑞和天科这两家公司,金家占据大头,燕京不少像韩家这样的次级家族仅有少量股份,每年只等着拿分红,从不参与运营。
金聿文所说的“研发新药”究竟是什么药物?为何会意外搞出致幻药?
当年韩家入股时,金家称看中自家在其他领域的资源,想留着日后合作,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每年丰厚的分红,金家从未提及合作之事。
这里面,难道暗藏玄机?
“明城老弟,考虑得如何?”金聿文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聿文兄,此事重大,我得回去问问老爷子的意思。”韩明城定了定神,说道。
“应该的,家族联姻是大事,确实该跟老爷子商量。”金聿文笑着点头,“我就静候你的答复了。”
韩明城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这场会面,金聿文真正的目的是联姻。
至于对付余顺,正如他所说的,金家自己就能处理,提及“联手”不过是想让韩家表态,以便共同应对日后莫家的压力。
该说的都说完了,韩明城再次起身,称要将这两件事告知父亲,尽快给答复。
金聿文客套地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车驶离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不屑——若不是赫轩在老爷子面前失势,急需可靠助力,自己临时起意想与韩家联姻,就凭韩家这种在新秩序建立时发家的家族,也配与金家结亲?
五十年前,还不是和余顺家一样的泥腿子。
此时的韩松涛,刚被陈梦琪和莫云汐母女送至门口,正准备上车。
此次上门目的已然达成,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接起儿子电话时语气也格外温和。
可当听到“凯瑞制药”“精神类致幻药”这几个词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出青白。
“明城,”韩松涛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先别去公司,立刻回老宅,一步都不许耽搁。把今天见金聿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原原本本跟我说清楚——半点都不许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