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玲看梁东严峻的神情,而看似镇定自若的汪礼教眼里,也隐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忧虑,心里一怔。瞬间明白蒋凡牵涉的事不小,而自己的任务也十分艰巨。
这可不仅仅是治病救人,而是潜入一个龙潭虎穴,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脑海中闪过蒋凡先前离开时,那念念不舍的眼神,以及他此刻可能面临的处境,那股子职业的韧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关切占据了上风。
“我明白。”钟玲强装镇定,“我会把握好分寸。只是……梁叔,高墙内的医务室,只是看些伤风感冒的小病,根本不需要什么指导。我们还是找个无懈可击的说法,以免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她迅速进入了角色,开始思考操作细节。
因为梁东没有介绍汪礼教的身份和名字,钟玲聪明地绕开了他。
汪礼教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开口道:“理由我已经想好。近期全国的看守所正准备申报升级医疗设施,需要上级单位进行专业评估和技术指导。东子会安排市局发函,点名邀请你前去进行短期调研和指导。”
“至于你的身份和家庭背景,”梁东接过话茬,“等会我就安排人处理,你就不再是军医大附属医院的医生,而是高干疗养院的医生,这样不但能大大减少曝光你身份带来的风险,而且地方上对于那些高干疗养院的医生,也会礼让三分,方便你多点时间接触蒋凡,让他得到及时的治疗。”
钟玲略显急迫地追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前去报到?”
梁东沉思了片刻,“我等会回去就安排,明天上班前,高墙内就会收到公函,到时候你就从这里直接过去。”
汪礼教补充道:“广州来到东莞,路程上需要一些时间,去得太早容易引起怀疑,你中午左右赶到就行。”
三人正聊着天,彪娃和黄永强回到四合院,径直走进所住的东厢房,这是蒋凡的提醒。
汪礼教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对梁东道:“东子,叫辆车过来,我们现在赶回广州,以免暴露行踪。”
“这位长辈,我来这里时,母亲安排了一个司机送我,要不你们就坐那辆车吧。”说完,站起身来,准备到电话机边联系彭勇。
汪礼教摆了摆手,“不用麻烦外人,让东子安排就行。”随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汪礼教,以后你可以叫我汪伯。”
钟玲听到‘汪礼教’三个字,愣了一下,虽然没有见过汪礼教,但对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汪礼教将钟玲的神情尽收眼底,只是亲和地冲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钟玲也领悟到汪礼教主动自我介绍,这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隐晦地暗示自己,如果真遇到棘手的困难,还有他在后面撑腰。
信任她,并不代表信任她身边的人,汪礼教拒绝她安排的司机,就是不想外人知道他来到这里。
“汪伯,茶已经凉了,我给你续一杯吧。”她害怕汪礼教看出点什么,寄希望在做事中,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二十来分钟后。周弘义开着一辆捷达车直接来到四合院门口,他没有进屋,而是接上汪礼教、梁东和曹哥就离开了。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钟玲一人。刚才的冷静和专业面具缓缓褪去,她跌坐回椅子上,手心微微出汗。她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登徒子,这次你能熬得住吗?但你睡了我,就必须给我好好的养着……”她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两人先前暧昧的场景,脑海里还在猜测蒋凡到底卷入进什么样的大事中?
汪礼教是蒋凡的老丈人,眼神是藏不住对蒋凡的关心。钟玲深信,只要汪礼教出手,蒋凡肯定会平安无事,而他却只是让梁东安排自己进高墙内给蒋凡疗伤。她理解不到汪礼教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可以肯定蒋凡牵涉的事不小。
先前的强装镇定早已瓦解,担忧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攥紧了她的心。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东厢房。
或许,能从两个兄弟那里探听到一点蒋凡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让她稍微安心。
她快步走到东厢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彪娃,黄永强,睡了吗?你们凡哥去哪儿了?”她轻声问道。
屋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彪娃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嫂子……我们、我们太累了,已经躺下。凡哥的事……我们也不清楚。是春耕哥送他走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带着不想多谈的回避。
钟玲听到他们拒绝得如此明显,确信他们不是不清楚,而是被特意叮嘱过。
而她理解蒋凡这么做,是在变相关心自己,避免自己也卷入这些旋涡之中。
“好吧,那你们好好休息。”钟玲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转身离开东厢房。忽然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回自己的房间?那里只有冰冷的床铺,可她根本没有丝毫睡意,独自在院落中间站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走向蒋凡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应该是张春耕匆忙离开时,忘记关门。她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烟草和蒋凡身上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然房间已经稍加整理,但依旧有些凌乱,床上原本铺着的白色床单被揉成一团,堆在床脚——显然是张春耕在匆忙中,还刻意收拾过。
钟玲重新将那张床单铺好。在那一片素白之中,一点已经变得暗沉、不太明显的猩红,刺入了她的眼帘。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羞红,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呼吸也随之窒住。那是代表她纯洁的痕迹。
那个玩世不恭、胆大妄为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登徒子”,在她的主动下,成为了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
张春耕将车开得飞快,却又异常平稳。进入来到107国道,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凡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蒋凡眼底一片血红,他沉思了片刻,并没有急于回答张春耕的问题,而是拿出关机了两日的大哥大,按下开机键,首先拨通了辉哥的电话。
与此同时,辉哥正在自己的会所里坐立不安。热闹的麻将厅和喧嚣的三公档此刻都吸引不了他分毫,他和彭亮两人忧心忡忡地窝在办公室里,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焦虑和不确定。
祁雄自杀的消息像一颗炸弹,今天在有限的圈子里炸开。辉哥和彭亮都知道事发前,蒋凡去‘宝岛娱乐城’见过祁雄,随后就人间蒸发,电话始终关机。两人正一起分析蒋凡可能去了哪里?
当辉哥放在茶几上的大哥大骤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办公室令人窒息的氛围,他心不在焉地拿起,当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眼睛猛地瞪大,脸上瞬间闪过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是凡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赶紧按下接听键,迫不及待地对着话筒吼道:“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一直在担心着你。”
电话那头传来蒋凡略显沙哑的声音:“哥,现在我没有时间闲聊,麻烦你现在去到彭总的龙柏鞋厂等我,我有要紧的事找你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