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她一个都不想选,她给老林家生了仨大胖孙子,凭啥被休。
还有分家另过,虽然各房都有了独立宅院,但摆在明面上的家产,也就那十亩田地,至于这老婆子手里握着的银钱,多少还不是由着她说。
况且,过两天三壮四壮就能上学堂了,这会子大剌剌说分家,俩孩子的束修还不都落他们自个头上。
大壮二壮这些年上学堂,笔墨纸砚,各种书籍,哪样不是公中供给,为啥偏偏到了三壮四壮读书,就闹着要分家。
秦兰花越想越觉得亏,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悲愤之下,她指着男人的鼻子就哭骂起来:“好你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了仨儿子,为了这个家从水灵灵的黄花大姑娘熬成了黄脸婆,你就这么对我,休我,你凭什么休我,我娘家是靠不上了,可我给老林家开枝散叶的功劳,难道还抵不过一个破名字。”
骂完林飞鹰,她又转向梁青娥,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娘,我十七岁嫁来这个家,三壮翻过年正好十岁,这十年间,哪怕我有千日的不好,总也有一日的好,我知道我不如大嫂和顺,也不如二嫂利索,但你老人家扪心自问,咱们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些年,我就没做过哪怕一件,让你老人家开怀的事吗。”
梁青娥摸着良心想了半晌,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诚如这个三儿媳所说,她们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足足十年。
这十年间的光景在脑子里过一遍,梁青娥实在想不出哪桩事,能称得上开怀。
三儿媳初初嫁过来时,确实是个爽利干脆的姑娘,尤其是一双眉眼,生的那叫一个俏丽。
可自打怀了身子,生下三壮后,那性子,直接从爽利干脆,变成了掐尖计较。
为了一口吃食,能对着侄儿侄女们指桑骂槐,为了多占半尺布,次次都要表一表她生的男丁多……
旁人要是买了点心零嘴,都会拿出来分给娃儿们吃,偏偏还是她,不管得了啥,都是拿自个房里藏起来,那是一口都不带孩子们漏的。
桩桩件件,全是这些鸡零狗碎的计较,哪有半分能让人舒心开怀的地方。
梁青娥看着地上哭得直抽噎的秦兰花,只觉得眼皮子发沉。
这十年,与其说记着她什么好,不如说记着她如何把家里的平和搅得七零八落。
这媳妇,心思全用在计较上,眼里只有自家那点小算盘。
若说有啥让她顺心的地方,怕就只有瞧着三壮四壮几个比旁人强时的那点骄傲了。
她睁开眼,见秦兰花哭的愈发情真意切,心里却没半分动容,只淡淡开口道:“你说的一日好,老婆子我记性差,还真没记起来,倒是你这些年为了点蝇头小利,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的模样,桩桩件件都在眼前晃。”
秦兰花见婆婆如此无情,顿时就是一呆。
林飞鹰眉头紧皱:“你说说你,平日就不能收敛些性子,娘的话你当耳旁风,亲戚间的脸面你也不顾,不过就是个名儿,干啥非要闹到这步田地。”
秦兰花怵怕梁青娥,可不惧怕林飞鹰,见男人不帮自己辩解,反而张嘴就是指责,顿时就炸了。
“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儿子,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咋能为了个外八路的俩崽子,来骂我。”
秦兰花声音拔高,指着四壮,愈发的理直气壮:“你儿子过两日就要入学,难道他不配有个响亮的大名,我争得是名字吗,我争的是这口气,是你儿子的出息体面。”
“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名字给的!”
梁青娥目光定定落在秦兰花的脸上,声音比先前更添了几分冷沉:“大壮二壮三壮入学时,夫子也没给他们取光宗耀祖的名字,你自个瞧瞧,如今他们的学问,哪点比同龄孩子差了,旁人说起我孙儿们,从来也只是夸他们读书肯下苦功、从没有哪个说是沾了名字的光。”
她的眼神变得愈发的锐利,脸色更是冷:“一个锅里吃这么多年饭,你心里咋想的,老婆子我一清二楚,你不过是瞅着旦家是外姓,好拿捏,想借着名字压人家一头,好显出你儿子金贵来。”
秦兰花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梗着脖子嘴硬道“娘这么说,我却不敢认,我和长福媳妇又没啥仇怨,作啥要拿捏她娘家人,耀祖这名字我早好几年就取好了,可不是头脑发热随便想的。”
“是吗,既好几年前就取好了,那去年三壮入学时,你咋不给他用。”梁青娥掀了掀眼皮,冷哼道。
三壮抿唇看向娘,眼睛满是茫然和迷惑。
阿奶这么一说,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好像那会儿六壮还没出生,私底下,他娘常常对着肚子喊耀祖,喊小福星。
只是,自打六壮出生后,耀祖这个字眼,他就再没听见过了。
联想到娘这几年对六壮毫不遮掩的嫌弃,三壮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被众人的视线盯着,秦兰花禁不住有些心虚。
她眼神闪烁,避开三壮的视线,支支吾吾道:“我那时瞅着三壮性子有些闷,不如四壮机灵活泛,这么响亮的名字,当然得让最出息的孩子叫。”
“呵,你怕是不止嫌弃三壮闷吧。”
梁青娥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一旁神色受伤的三壮,继续道:“记得你那时说啥三壮呆,四壮憨,六壮又呆又憨两头占,咋地,这才过去几年,四壮就长的机灵活泛了。”
秦兰花:“………”
这老婆子当孩子面说这些,到底是想干啥,咋地,就这么想离间他们娘们的母子情分是吧。
三壮见不止自个被亲娘嫌弃,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
四壮满脸震惊,他他,他没听错吧,他娘不是说他最聪明,是家里最聪明的娃吗。
憨这个字,和聪明哪里搭边了。
四壮很是沮丧,只抿唇看向亲娘,没有质问,也没有哭闹,只安静站在一旁,小胖脸上满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