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转向那壮汉,“这位大哥,你妻子的病要紧。若是耽搁了,闹出人命,恐怕你也不好交代。钱大夫医术高明,你且放心让他诊治。”
那壮汉被宋如烟一顿拳脚打得七荤八素,又听闻是将军府的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不从。
他捂着流血的鼻子,连连点头哈腰:“是,是,小人知错了,小人该死!全听姑娘和这位大夫的安排,全听安排!”
他看向钱明远的眼神,再无之前的凶狠,反而带上了几分畏惧。
宋如烟瞥了一眼钱大夫被打肿的脸颊和嘴角的血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冲劲。
“你这个样子,还能看病吗?别把人看死了!”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钱大夫苦笑一声:“宋姑娘放心,皮外伤,不碍事。救人要紧。”
玉玲点了点头,对那壮汉道:“还不快带路?若是你娘子有个三长两短,将军府定会追究到底!”
“是是是!”壮汉哪敢怠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哆哆嗦嗦地走到那瘦弱妇人身边,想要搀扶。
那妇人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显然对他充满了恐惧。
宋如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轻轻推开壮汉的手,对那妇人温声道:“大嫂,别怕,我们送你回家,让钱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妇人抬起蜡黄的脸,看着宋如烟,眼中含着泪光,感激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由那壮汉在前面引路,玉玲和宋如烟护着那妇人,钱明远强忍着不适跟在后面,往妇人家中走去。
妇人的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深处,是两间低矮破旧的茅草屋。
屋内外都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光线昏暗。
壮汉将他们引到门口,便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不敢多言。
玉玲皱了皱眉,这环境实在不适合养病。
她对宋如烟使了个眼色,宋如烟会意,扶着妇人进了里屋,将她安置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床榻上。
钱大夫也跟着走了进去,他先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走到床边,对那妇人道:“莫怕,请伸出手来,我为你诊脉。”
妇人怯生生地伸出手腕,钱明远将三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闭目凝神。
宋如烟站在一旁,看着钱大夫专注的神情,方才那股火气渐渐消散了些。
她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还有那紧抿的唇,显然是在强忍着疼痛。
她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逞什么能,自己都这样了。
片刻后,钱明远睁开眼,神色凝重了几分。
他对守在一旁的玉玲和宋如烟低声道:“这位娘子失血过多,气血两亏,病情确实不轻。若再拖延几日,恐怕真就回天乏术了。”
玉玲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钱大夫,可有法子医治?”
钱大夫点了点头:“我先开个方子,稳住她的情况,止住下红。只是她这病需要长期调养,药材也需精细些。”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这简陋的屋子。
宋如烟一踢壮汉,“拿银子。”
壮汉:“我哪有银子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宋如烟的拳头已经硬了。
“没银子?你婆娘的命都要没了,你跟我说没银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玉玲连忙拉住宋如烟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如烟,别冲动。你看他这模样,打死他也拿不出银子来。”
她转向钱大夫,“怎么办?”
钱大夫叹息一声,“先带回将军府吧,药房里有不少的药材,总不能见死不救。”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有些微妙。
宋如烟看着钱明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血迹,衣衫也破了好几处,方才那股怒气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走到钱大夫面前,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喏,擦擦吧,跟个花脸猫似的,难看死了!”
钱大夫接过帕子,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宋姑娘。”他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疼得龇牙咧嘴。
“你说你也是,好端端地怎么会惹上这种浑人?”宋如烟忍不住数落道,“还被人打成这样!”
钱大夫苦笑一声:“宋姑娘,我是大夫,不是武夫。当时情况紧急,他妻子腹痛难忍,我一心只想着救人,哪里料到他会突然冲出来动手。”
他顿了顿,看着宋如烟,“今日,多谢你了。”
宋如烟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打死在街上,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玉玲在一旁看着两人这别扭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却并未作声。
另一边,楚若涵正在内堂接见三位备选稳婆。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堂内,映照出三位年过半百的妇人。
她们面前的茶水已经添过两次了。
王婆子坐在最前方,腰背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时不时瞟向堂内的陈设。
“夫人,老婆子我接生三十余年,手上的娃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王婆子笑得眉眼弯弯,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得,“当年城东赵员外家的夫人难产,是我一手把孩子拽出来的。现在那孩子都十五岁了,身子骨壮实得很!”
楚若涵捧着茶盏,神色平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婆子的一举一动。
“不瞒夫人说,我和城里的几位大夫都熟识,若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封信的功夫,他们就能赶来。”
王婆子说着,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我还认得几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她们教了我不少保胎养胎的秘方,保准夫人生产顺利,小公子健康。”
楚若涵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李婆子。
李婆子年纪约莫六旬出头,面容沉稳,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她的衣着朴素,却干净整洁,眼神很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