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你接生多久了?”楚若涵轻声问道。
李婆子恭敬地回答:“回夫人的话,老婆子从二十岁起就跟着师傅学习接生之术,至今已有四十年了。”
“可有什么特别难产的经历?”楚若涵继续问道。
李婆子思索片刻,语气平和:“有过几次。最难的一次是五年前,一位产妇胎位不正,孩子卡在产道里。老婆子用了祖传的手法,慢慢地将孩子转了过来,母子平安。”
她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刻意渲染自己的功绩,只是实事求是地讲述。
楚若涵点点头,又看向最后一位张婆子。
张婆子年纪最长,头发已经花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在被问到时才简短作答。
问询结束后,楚若涵留下李稳婆和张稳婆,反倒是经验最足的王婆子没有留下。
而顾君泽也是这个意思,这个王婆子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太积极了……
管家将王婆子送出府门,她一路上还在不停地说着自己的好处,直到出了府门,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消失。
她阴沉着脸,快步走过几条街巷,顾母已经在等着她了。
“怎么样?”
王婆子你好气的哼了一声,“没能被选中。”
“废物!”顾母呵斥,“一件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王婆子是收了她的银子,可被人这么骂,脸色也不好看。
但看在银子的面上忍了,
“我虽未选上,但那李婆子早年间曾欠我一个人情,她有把柄在我手中。”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当年她接生时出了差错,害死了一个婴儿,是我帮她瞒下来的。到时想让她做什么,她敢不从?”
顾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道:“你倒是有些用处。”
楚若涵送走王婆子后,略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选择稳婆这件事关系到她与腹中胎儿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婆子与张婆子虽然不如王婆子那般能说会道,但言行之间透露出的那分沉稳和踏实才是她所看重的。
“海棠,去给我沏杯茶来。”楚若涵靠在软塌上,轻声吩咐道。
“是,夫人。”海棠应声退下。
也不知道玉玲和如烟回来了没有,想必采买的东西不少,回来后还需一一清点。
楚若涵正思忖着,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玉玲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急切中带着几分慌乱。
楚若涵闻声一怔,连忙坐直了身子。玉玲平日行事稳重,极少如此失态,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进来。”
门帘被掀开,玉玲和宋如烟匆匆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未消的怒气和焦虑。
更让楚若涵惊讶的是,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的男子,以及一个被扶着的瘦弱妇人。
“钱大夫?”楚若涵瞪大了眼睛,几乎难以置信。
“夫人,”钱大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朝楚若涵行了一礼,“让您见笑了。”
“这是怎么回事?”楚若涵凤眸微蹙,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落在那陌生妇人身上,眉头皱得更紧。
“夫人,事情是这样的——”玉玲上前一步,将街头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楚若涵听完,凤眸含煞,“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蛮横无状之人!”
她看向那面色惨白的妇人,妇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一看便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再看钱明远那满脸青紫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甚。
她沉声吩咐道,“海棠,去备客房,将这位妇人安顿下来。”
她转向钱明远:“钱大夫,你且先去处理伤口,随后便全力救治这位妇人。所需药材,从府库支取,账目记在我名下。”
钱明远闻言,郑重施礼:“夫人心善,多谢夫人。”
一个心怀医德的大夫,一个被丈夫忽视的病妇。
楚若涵幽幽叹了口气,重新躺回软塌上。今日的见闻,让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顾君泽。
她有幸得一良人,而那妇人却嫁给了一个视她如草芥的男人。
自己上一世的经历……
人生的起伏跌宕,命运的差异何其之大。
宋如烟想起钱大夫那张被打得五彩斑斓的脸,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一推开门,便见钱大夫正对着铜镜,龇牙咧嘴地想给自己嘴角的伤处上药,却因为看不真切,几次都险些戳到眼睛。
宋如烟看不下去,几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瓶。
“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
钱大夫愣了一下,看着她,脸上有些发热,呐呐道:“有劳宋姑娘了。”
药膏清凉,触碰到伤口时却依旧带来一阵刺痛。
“嘶——”钱明远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宋如烟手下一顿,抬眼瞪他:“叫什么叫!这点疼都受不了?方才被人打得那么惨,怎么没见你吭一声?”
钱明远被她一瞪,顿时不敢再出声,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和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显露出他的痛楚。
“活该!”宋如烟嘴上不饶人,手上的力道却又放轻了几分,“叫你逞能!”
钱明远知道她嘴上说得硬,心里其实是担心他的,便也不辩解,任由她数落,只是那双带着几分狼狈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灯光下,她垂着眼帘,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英气勃勃的脸庞,此刻也多了几分柔和。
宋如烟感觉到他的注视,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手上动作更快了些:“好了!”
她将药瓶往桌上一放,退开一步,看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又忍不住道:“你这两天究竟跑哪儿去了?一声不吭的。”
宋如烟见他默不作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觉得,你也挺好的。”
钱明远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看着宋如烟,心头那股莫名的情愫如同春日里的藤蔓,疯狂地滋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