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吱呀”一声转动,带着晨露的寒气卷进将军府正厅。苏璃月扶着门框站稳,指尖在萧逸云臂弯里掐出红痕——阿木尔的尸体裹在白布中,沉甸甸地压着两人的肩膀,布角渗出的黑血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线,像条不会干涸的蛇。
凌霜反手带上门,铜锁“咔哒”落定,她才松了口气,却在转身时撞上供桌,香炉“哐当”翻倒,灰烬混着香屑扑了满地。“对不住……”她低声道,蹲身去捡碎片,指腹被瓷片划开,血珠滴在灰烬里,洇出小小的红点。
萧逸云将尸体轻放在长案上,白布掀开一角,露出阿木尔青灰色的脸,眼窝陷得很深,嘴角却凝着丝诡异的笑。他指尖掠过阿木尔脖颈处的紫痕,声音发紧:“是被勒死的,但这笑……”
“是‘牵魂丝’。”苏璃月接过凌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看他指甲缝里,有银屑,那是丝被磨断的痕迹。能在他颈间留这种痕,手法够利落的,怕是宫里出来的人。”
凌霜捏着那缕从阿木尔发间找到的银丝,对着光看:“这丝里裹着金线,韧性极强,寻常刀剑都割不断。上个月侍卫房丢了三捆,当时还以为是库房看管不严……”
“不是看管不严。”萧逸云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条缝,晨光从缝里挤进来,刚好落在阿木尔脸上,那丝笑竟淡了些,“是有人故意借手拿走的。你想,阿木尔掌管兵器库,谁能在他眼皮底下偷东西?除非……”
“除非是他自己递出去的。”苏璃月接话时,指尖在阿木尔袖口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刻着狼头的令牌,边角磨得发亮,“这是北境军的调令牌,怎么会在他身上?他三年前就卸了军职……”
凌霜凑过来,指尖点在狼头眼眶处,那里有个极小的凹槽:“这是密令牌,能调遣暗卫营。他藏这东西,是想做什么?”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萧逸云迅速将令牌揣进袖中,苏璃月重新盖好白布。门被轻叩三下,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少爷,夫人让问,早饭是摆厅里还是书房?”
“摆书房吧,”萧逸云应道,目光扫过三人,“你们先去偏厅歇着,我去趟内院,晚点再合计。”
等脚步声远了,凌霜才压低声音:“他这是要单独见夫人?”
苏璃月将碎瓷片收进帕子:“夫人是从宫里出来的,或许她认得这丝。”她走到长案旁,轻轻为阿木尔合上眼,“不管怎么说,先让他安稳些,剩下的,等消息吧。”
白布再次盖住那张带笑的脸,正厅里静下来,只有香灰在穿堂风里打着旋,像无数细碎的问号,悬在半空。
“阿木尔不能死!”萧逸尘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香灰落在他手背上也浑然不觉。他转身冲向偏厅,那里还放着阿木尔随身的药箱——上次阿木尔说过,他族里有种秘药,能吊住一口气,哪怕只剩一丝生机都能盘活。
“林嬷嬷!快拿火折子!”他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翻找药箱的手不停晃动,却在触到那个刻着狼头纹的小木盒时猛地定住。打开盒子,三枚暗红色的药丸躺在绒布上,散发着奇异的草木香。这是阿木尔上个月塞给他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当时只当是玩笑,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撬开他的嘴!”萧逸尘跪在白布旁,指尖颤抖着去探阿木尔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林嬷嬷眼疾手快,撬开阿木尔的牙关,萧逸尘立刻将药丸塞了进去,又取来温水,一点点喂进去,动作急切却稳当,生怕呛着。
香灰依旧在旋,只是这一次,每一粒翻滚的尘埃里,都裹着不肯认输的执念——阿木尔,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