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七月二十八,烈日高悬,将巡抚衙门周遭烘得如蒸笼一般。朱红大门前的地面被晒得滚烫,热气扭曲了眼前的视野。
两个差役正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其中一个叫王二,瘦高个儿,这会儿正用手里的水火棍在地上随意划拉着,嘴里眉飞色舞地说着:“你是没瞧见张屠户家新娶的媳妇,那身段,那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来,走路一扭一扭的,啧,可把张屠户给迷得神魂颠倒。”说罢,还挤挤眼睛,手在空中虚捏了一把,仿佛那娇俏媳妇就在眼前。
另一个叫李四,胖墩墩的,听到这儿,嘿嘿坏笑两声,接话道:“我还听说,前街刘媒婆前儿个给李员外家大姑娘说亲呢,那李姑娘长得也是标致,不知道哪家小子有这福气能娶回去。”
王二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眼睛滴溜溜一转,迅速凑近李四,一手半掩着嘴,神色暧昧地低声道:“你以为真是正儿八经说亲呐?我可听说了些不一样的事儿。这李姑娘啊,跟东头那个叫张麦子的无赖好上了。”
李四一下子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忙不迭追问:“跟张麦子好上了?这张麦子就是个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整日游手好闲,李姑娘怎么会瞧上他?你快说说到底咋回事,可别卖关子。”一边说,一边拉着王二的衣袖,满脸急切。
王二故意顿了顿,挺直身子,卖足了关子,又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说道:“我听说啊,他俩都在一块儿睡了好些回,李姑娘肚子都快大了。所以李员外才急着找媒婆,赶紧把她嫁出去遮丑呢。”说罢,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脸上尽是惋惜又八卦的神情。
李四嘴巴张得老大,满脸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啊?真有这事?这李姑娘看着挺正经的,也不像这样的人啊,那这张麦子到底使了啥手段,能把李姑娘迷成这样?”
王二得意地笑了笑,微微仰起头,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要说这李姑娘为啥看上张麦子,这里头可有猫腻。上个月李姑娘去庙里上香,带了两个家人随行。回来路上,突然窜出几个流氓纠缠。”
“那几个流氓凶神恶煞的,随行的两个家人根本不是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然后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李姑娘当时吓得花容失色。”
李四听得入神,焦急地问:“然后呢?你倒是别卖关子了,快说啊?”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恨不得把王二的话都直接“抢”过来。
王二满脸得意,继续说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麦子路过。只见他抄起一根木棍,三两下就把那几个流氓打跑了。李姑娘对他这挺身而出的举动感激得不行,两人就这么搭上了话。”他挥舞着手中的水火棍,模拟张麦子打流氓的动作,嘴里还“嘿哈”叫着。
李四皱了皱眉,疑惑道:“照你这么说,这张麦子还挺仗义?不像是他平时欺软怕硬的作风啊。”歪着头,满脸狐疑地看着王二。
王二撇撇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可后来我听说啊,那几个流氓都是张麦子平日里的酒肉兄弟。弄不好啊,这就是张麦子设的套,故意英雄救美,好博得李姑娘的欢心。从那之后,张麦子就经常趁夜翻墙到李员外家与李姑娘幽会,次数多了,俩人就好上了。”一边说,一边暧昧的邪笑。
李四满脸惊讶,眼睛瞪得老大,忙追问:“你咋知道的?可别在这儿瞎编排。这可不是小事,要是传出去,李员外家非得闹翻天不可。”
王二得意地撇撇嘴,下巴微微扬起,脸上带着一种“我消息绝对可靠”的神气,说道:“前些日子,上头派我去城东张贴征兵的告示。路过李员外家后墙时,就听到里头有像是在干那种事的动静。”
“你猜怎么着?”王二故意卖关子,停顿了一下,见李四急得抓耳挠腮,才接着眉飞色舞地说:“我凑过去一瞧,好家伙!就瞧见李姑娘和张麦子在柴房里搂搂抱抱。张麦子那无赖,一只手紧紧搂着李姑娘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拽,另一只手就在李姑娘的身上乱摸。”说到这儿,王二眯起眼睛,伸出自己的手,在空中肆意地比划着张麦子那猥琐的动作。
王二扭动着自己的腰肢,继续模仿起来,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李姑娘呢,嘴里还娇嗔地说着‘你坏死了,快放开’,但身子却没有怎么用力挣扎,反倒像是半推半就。”说着,王二扭捏着身子学李姑娘娇嗔推搡的模样,脑袋歪向一边,眼睛半眯,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神态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王二拍了拍胸口,仿佛心有余悸。
李四急忙追问:“那然后呢?继续讲啊!”
王二咽了咽口水,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接着说道:“然后张麦子把李姑娘往柴堆上一推,压了上去…那场面,啧啧……正在两人欢快的做各种瑜伽运动时,突然,柴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
“你猜是谁?竟是李员外!李员外本来是打算到厨房看看卫生的,路过柴房听到动静不对,就进来看看,结果没想到撞破了这不堪的一幕。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俩,嘴唇哆嗦着,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二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还模仿起李员外气得发抖的样子,身子抖如筛糠。
“李姑娘看到父亲,吓得尖叫一声,赶紧用手遮住脸,拼命往柴堆里缩,哭喊道:‘爹,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可这话谁信啊!”王二模仿着李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假哭了两声。
“那张麦子也慌了神,裤子都没提,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李员外,您饶命,是我猪油蒙了心,勾引了李姑娘……’”王二的声音学的真有点惟妙惟肖的感觉。
李四听得嘴巴张得老大,惊讶地问道:“那李员外怎么说?总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这无赖?”
王二站起身,双手叉腰,说道:“李员外气得暴跳如雷,大喝一声:‘来人呐,给我把这无赖绑了!’很快,几个家丁就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把张麦子捆了个结实。张麦子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喊冤,说什么对李姑娘是真心的,愿意娶她。李员外哪听得进去,一脚就踹在张麦子肚子上,骂道:‘你这无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敢玷污我女儿清白,我今日定要将你送官!’”王二模仿着李员外的怒喝,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八度。
“李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爬到李员外脚边,抱住他的腿,哭求道:‘爹,求您饶了他吧,女儿是真心喜欢他……’李员外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气又恨,一巴掌扇在李姑娘脸上,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让我李家颜面何存!’”王二模仿着李姑娘的哭诉和李员外的打骂,表情十分投入。
“后来呢?李员外真把张麦子送官了?”李四急切地问道。
王二神秘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当时李员外气得暴跳如雷,非要把张麦子那无赖送官,治他个败坏自家女儿名节的大罪。李姑娘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李员外的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嘴里不停地哀求:‘爹,求求您,饶了他吧,女儿是真心喜欢他啊!’”
李四听得入神,忙不迭问道:“那后来咋样了?李员外心就这么软了?”
王二点点头,继续说道:“李员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终究还是软了几分。他长叹一口气,挥挥手对李姑娘说:‘罢了罢了,你先回房去,别在这儿添乱。’ 又吩咐身旁的两个丫鬟,‘你们扶姑娘回房,好生看着。’ 待李姑娘被丫鬟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哭哭啼啼地离开后,李员外脸色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李四好奇地追问:“然后呢?李员外要干嘛?”
王二压低声音,仿若生怕被人听见:“李员外冲着身后几个家丁一使眼色,恶狠狠地低语:‘去,把那小子嘴巴堵上,手脚捆牢实了,扔到车上拉到城外,找个没人的地儿给我埋了,别留半点痕迹!’”
李四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啊?这么狠?直接就要埋了?”
王二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没错,当时我就在墙头偷偷看到的。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张麦子,你有见着他不?”
李四赶紧摇头,一阵怕怕滴说:“我也没见过啊,我还以为他是出去躲赌债去了呢,原来是被人给埋了。”
王二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你看现在李员外急着嫁姑娘,十有八九啊,李姑娘这肚子,没准就是让张麦子给弄大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着急把闺女嫁出去,还放话啥条件都答应呢。”
李四附和道:“还真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事有蹊跷。李姑娘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王二摸了摸下巴,接着说:“我估摸着啊,李员外就是想赶紧把这事儿遮掩过去。要是让人知道自家姑娘没嫁人就怀了孩子,那他这老脸可就没地儿搁了。”
李四皱着眉头,疑惑道:“可就这么把张麦子给埋了,也太狠了吧。李姑娘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王二无奈地耸耸肩,说:“这李员外一贯心狠手辣,在他眼里,自家的名声可比什么都重要。张麦子一个无赖,哪能入得了他的眼。”
李四叹了口气,说:“真是世事难料啊,这张麦子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咋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王二拍了拍李四的肩膀,说:“这就是命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可千万别往外说,要是让李员外知道咱们在背后嚼舌根,可没好果子吃。”
李四忙不迭点头,说:“那是那是,我嘴巴严实着呢。就是可怜了李姑娘这么个美人。”
王二若有所思地望着李府的方向,喃喃道:“这事儿啊,指不定还有啥后续热闹可看呢。你就等着瞧吧。”
李四两眼突然冒光,凑近王二,压低声音说:“哎,王二,你说李员外这么着急嫁姑娘,还啥条件都答应。我要是去应了这门亲事,他那万贯家财,没准以后就是我的嘞!”
王二一听,忍不住伸手在李四头上拍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可别做这白日梦了!李员外家财万贯,怎么能落你一个外人手里?人家还有个儿子呢!”
李四不甘心地嘟囔着:“就算不能全得,那我好歹是姑爷,怎么也能得点吧。”
王二冷笑一声,说道:“你想得倒美!就李员外那家人的性子,等你入赘过去,李小姐生下孩子之后,不把你悄悄净身出户,就不错了,搞不好还像张麦子一样,莫名其妙就被弄城外就埋了!”
李四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打了个寒颤,忙不迭说道:“那拉倒吧,我还没活够呢,还是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小衙役,没事儿祸害下百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