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小林”的对话框,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捏得没了血色。
那乐谱上被茶渍晕染开的印子,就像一道难看的疤,好巧不巧地把“问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卿”这句给遮住了。要知道,这句里可是有着他最想留住的古典韵味呢。
系统提示卡就放在西装内袋里,那卡上裂痕的地方有金光冒出来,刺得皮肤热乎乎的,就好像在一个劲儿地提醒着啥事儿。
窗外的雨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创作室里钱博士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就没了。
胡逸都能听到自己喉结上下滑动的动静,就好像要把已经到嘴边的脏话给硬生生地咽回去。
赵教授上个月还拉着他的手,满脸真诚地说“传统要活在新土里”呢,这一转眼啊,就跟七家研究院联合起来,要给胡逸扣上“慢性毒药”这么个大帽子。哼,原来之前那些所谓的梅花干的甜,全都是骗人的糖衣炮弹啊。
“胡总?”小周端着刚泡好的茶走了过来,一眼就瞅见胡逸脸色不太对劲儿,手里的茶杯在桌子沿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一点响声,“那个……胡总,要不要我把人工智能模拟的第18版再重新调整一遍啊?”
胡逸低下头,把乐谱上的茶渍给擦掉了,手指肚擦过的时候,还碰到了“间”字残留的一点痕迹。
他突然就想起赵教授说的“拆砖容易,砌砖难”这句话,然后就笑了。哼,想拆他的新风格是挺容易的,可等他真把传统音乐和电子音乐完美融合,就像让一朵花绽放在舞台上的时候,那些拿着刀想砍他的人啊,恐怕连砖缝都找不到呢。小周啊,你把《小宴》的擞音采样率调到48千赫兹哈。”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钱博士呢,你把试听会的混响方案发到我邮箱里哈。”在转身的时候,他瞧见墙上那块写着“多元共生”的匾额,在雨雾的映衬下,那四个字就好像被淬过火一样。“我得去融合技术研讨班一趟了,得去催催李博士那边的事儿了。”
研讨班就在音乐学院的顶楼。他站在电梯里,电梯里的镜子映出他那紧绷着的下颌线。
胡逸从兜里掏出系统提示卡,他发现裂痕比昨天细了半分呢,在那片金光里还隐隐约约地浮着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破局·律”。
他就这么捏着卡片,手指头肚儿在裂痕上压来压去的,就好像想把那点儿光给揉进骨头里似的。上回这系统提示卡发光的时候啊,他正在酒吧里唱《逆光》呢,结果啊,就得了金曲奖的最佳新人奖。
他寻思着,这次啊,估计是要突破啥技术难关了。
李博士的办公室里飘着陈皮普洱茶的香味儿。
胡逸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李博士正弯着腰从文件柜里往外抽资料呢,他那件花格子衬衫的后背上还沾着粉笔灰。
“哟,小胡,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李博士直起腰来,他那副金丝眼镜都滑到鼻尖儿上了,手里拿着本《跨风格节奏融合研究》,书的边角都卷着毛边儿了,“我正想给你看这个呢——你说这电子乐的切分音和昆曲的赠板啊,那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时间逻辑啊。”胡逸将公文包搁在那堆满乐谱的茶几上,一眼就瞧见李博士的案头摆着他女儿的舞蹈比赛奖状。
“您之前提的那个‘动态节奏锚点’啊,我让团队去试了试。”胡逸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平板电脑,把人工智能模拟出来的声波图给调了出来,“可电子鼓点一进去的时候呢,昆曲里的‘橄榄腔’就老是会被截断个0.2秒。”
李博士凑上前去看,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的,说道:“这是不是就像两个着急要说话的人似的?”说完,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颗润喉糖就扔了过去,“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完就转身拉开抽屉,在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里捧出一个牛皮纸袋,“这可是我在敦煌研究院抄录的古谱呢,上面有龟兹乐和唐大曲的节奏重叠记录——你看,古人老早就开始玩这种融合的事儿了。”
那牛皮纸一展开,泛黄的纸页上满满当当都是用红笔写的批注。
胡逸的手指停在了“急三拍接慢四眼,以喉舌为桥”这一句上,这时候,口袋里的系统提示卡突然就发烫了。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只见李博士镜片后面的眼睛亮晶晶的。李博士说:“小胡啊,这个技术的难点就在这个‘桥’上。你得找到一个能同时把这两种节奏卡住的支点才行。”
当天晚上,创作室的灯一直亮到了凌晨三点。
胡逸把自己关在隔音棚里,耳机里一会儿放着《小宴》的清唱,一会儿又放着电子乐的鼓点,手里的节拍器被他按得咔咔直响。也不知道啥时候,系统提示卡上的裂痕全都没了。就见那一片金光里,飘着一行字:“拿昆曲里的‘擞音’当锚点,把电子鼓点往后挪0.125秒。”
他一下子就把耳机拽下来了,那嗓门大得,小周差点没把咖啡弄洒,大喊着:“快把人工智能的节奏算法弄过来!就照着擞音的尾音峰值当成触发的点!”
钱博士手指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一通敲,屏幕上的声波图像就跟两条缠一块儿的龙似的,最后在一个地方交叠出那种特别圆润的弧线。
试听的时候呢,琵琶声带着电子混响就传过来了。“携手向花间”的“间”字,那余音可不再是0.3秒了,变成了1.2秒呢,就好像一滴雨掉进了水潭里,那涟漪一圈一圈地往外荡。
“成了!”小周一下子就蹦起来了,把椅子都给撞翻了。钱博士推眼镜的手直哆嗦,“胡总啊,这个版本的气口衔接度可比之前高了47%呢!”
第二天李博士过来的时候,穿得那叫一个板正,西装革履的,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老是沾着粉笔灰的教授。
他站在监听台前,把整个片段听完了,突然就掏出手机开始录视频,还说:“我得发给我那个在柏林学电子乐的学生,让他看看啥才是真正的融合。”
胡逸靠在设备架上,看着李博士兴奋的背影,这紧绷了一个礼拜的肩膀总算是松快下来了。
可就在他打算去拿新调好的均衡器的时候,实验室外面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市场接受度咋样呢?”李博士把声音压得特别低,“我就想说啊,现在的年轻人,听那些直白的副歌都听习惯了,这种弯弯绕绕、有余韵的东西……”
胡逸走到门口,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空调风从头顶呼呼地吹下来,吹得桌上那本《跨风格节奏融合研究》哗啦哗啦地翻页,巧了,刚好就停在“技术突破容易,市场认同困难”那一章。
他眼睛盯着李博士的后背,李博士正拿着手机,指着里面的视频跟助理在那说话呢。实验室的白光照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一片光,根本看不清他啥表情。
突然,口袋里的系统提示卡轻轻地振动了一下。这次冒出来的金光里,飘着两个字:“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