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给够了,我为什么要怀疑?”鼹鼠几乎是喊出来的,“我这一行有规矩,只管拿东西,不问为什么!钱是加密货币预付的,五十万定金,五十万得手后付清。我根本没见过雇主本人!”
“没见过?”苏晚追问,“怎么联系?”
“一个加密通讯频道,一次性的。声音……声音经过了处理。”鼹鼠努力回忆着,“听起来像个女人,但那种电子合成音,谁知道呢?”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一个用加密货币支付、用变声器联络的神秘女雇主,这在信息洪流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晚心里掠过一丝失望。她调出另一张照片,推到鼹鼠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有着鹰钩鼻、表情阴鸷的男人。是“渡鸦”。
“是他吗?”
鼹鼠凑近了看,毫不犹豫地用力摇头。“不,不是。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反应不像作伪。苏晚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果不是渡鸦,那会是谁?难道是第三方势力?或者,这本身就是渡鸦设下的一个局,故意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执行任务,混淆视听?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鼹鼠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重。
顾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到桌前,只是绕着鼹鼠的椅子,不紧不慢地踱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鼹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感受到的压迫感,比刚才面对四个黑洞洞的枪口时还要强烈。
“你的身手,不是普通的开锁匠。”顾沉终于开口,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从通风管道滑落,核心力量控制得很好。落地无声,脚下的软底鞋是特制的。移动时选择阴影折线,懂得规避监控死角。行动前用探测器检查,反侦察意识很强。”
他每说一句,鼹鼠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不是一个‘手艺人’该懂的。”顾沉停在他身后,“谁教你的?”
“我……我看电影学的!还有,还有在网上……”鼹鼠的声音开始发颤,逻辑也变得混乱。
“电影?”顾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弄,“那部电影教你,在行动后要立刻销毁所有通讯记录,并且准备好三条不同的撤离路线,其中一条经过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鼹鼠的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金属桌面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嗒”。他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技能,在对方面前被剖析得一清二楚。他所有的伪装,都被剥离了。
“你的雇主,没有告诉你这次的目标是什么地方吗?”顾沉继续问。
“没有!他说只是一个私人放映室,安保很松懈……”
“他骗了你。”顾沉打断他,“这里是梅塞施密特集团的档案库之一。安保等级,是A+。你面对的不是几个保安,而是一支装备到牙齿的战术小队。你觉得,一份‘不重要的旧文件’,值得用一百万欧元,让你来这种地方送死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鼹-鼠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开始发抖,不是伪装,而是发自骨髓的恐惧,“我如果知道是这里,给我一千万欧元我也不敢来!我只是个小偷!我不想死!”
他因为激动,双手在桌上挣扎了一下,手铐撞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顾沉的动作停住了。
他绕到桌子侧面,俯下身,视线落在了鼹鼠因为激动而微微上翻的右手手腕上。囚服的袖口下,手腕内侧的皮肤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深青色的印记。
那是一个文身。
图案很小,也很诡异,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画家随手画下的,一个扭曲的、不成形的数字“7”。
“把他右手的手铐解开。”顾沉对门口的安保人员说。
一名安保人员上前,用钥匙解开了铐环。
“袖子,卷起来。”
鼹鼠不明所以,但还是颤抖着手,将右手的袖子向上卷起。那个扭曲的数字“7”,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灯光下。
看到那个文身的瞬间,苏晚也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文身。它更像是一个烙印,一种身份的标识。
鼹鼠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妙,他想把手缩回去,但已经晚了。
“‘七组’的人。”顾沉的陈述,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审讯室的每个人心上。
鼹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是一种彻底暴露后的绝望。
“七组?”苏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一个幽灵小队。”顾沉站直了身体,重新回到阴影中,仿佛刚才那个发现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瞥。“赵董圈养的专业窃听和潜入小队,一共七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每一个正式成员,手腕内侧都会纹上这个标记。一个扭曲的数字‘七’,代表着他们是见不得光的第七类人。”
赵董。
当这个称呼从顾沉嘴里说出来时,苏晚感觉整个事件的性质都变了。
不再是商业对手间的互相倾轧,不再是渡鸦那种独狼式的复仇。赵董,全名赵世麟,华裔德国人,欧洲最大的军工复合体之一,莱茵盾集团的董事会主席。一个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能够影响欧洲局势的大人物。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鼹鼠彻底垮了,他语无伦次地否认着,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心防已经彻底崩溃,“我早就脱离他们了!我发誓!这次的活儿跟我没关系!跟赵董没关系!”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一个“七组”的成员,出现在这里,企图窃取一份被顾沉严密守护的资料,背后指向的,只能是那个豢养他们的人。
“现在,问题变了。”顾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苏晚看向那个瘫软在椅子上的男人。
是啊,问题变了。
已经不再是“是谁派你来的”。
而是,“赵世麟,他想要那个木盒里的东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