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郭翼就起来了，昨夜睡得不算太好，可能是睡前脑子一直没停下的缘故，她睡得很浅，夜里起了几次，又强制自己睡过去，故而早上头有些疼。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要去见一见方警长的。
就是今天起得太早，秀兰都还没醒，看了看家里确实没剩下什么面条干粮一类了，此时生火做饭她还得忙活一阵，想了想她便空腹走出门去。
要说也是巧，方警长今日也起得很早，昨天他一直在等待下属新的汇报，说是史密斯在那洋楼里也就是喊了一阵就出去了，出来的时候看上去急匆匆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那以后洋楼里就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
门房通报郭翼的到来以后方警长亲自给郭翼开了门，方湛宏听见楼下动静后才慢慢醒过来。
见郭翼来得这么早，方警长连忙让厨房多做些早饭邀郭翼一同用餐。
郭翼走了一路确实有些饿了，也就不再推脱，入座用起早点来。
“昨日我派去看守洋楼的下属来报，说史密斯昨天进了洋楼，在里边大喊大叫了一番，出来之后急匆匆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方警长今天没等郭翼开口便将昨日下属的汇报说了出来。
郭翼想了想道：“这情况无非两种答案，一是那安德鲁醒了，史密斯跟他问出了些什么话以后急着去找某些东西或者见什么人，二来是安德鲁出事了，史密斯急着做后续打算。”
方警长点头说：“郭小姐所言与我判断一致，只是租界内我们没法安插眼线，着实不知道史密斯后来去了哪里。”
吃了个烧麦，方警长看向郭翼问道：“郭小姐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郭翼说道：“昨日那个九龙会负责给租界内采买物资的邹四洋被九龙会推出去顶罪了，说是执行帮规，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后来他不知怎么的竟倒在药铺附近，他的工友恰巧路过，将他背到药铺去了。”
方警长闻言道：“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应该是史密斯昨天再次让人去斥责了九龙会办事不力，所以那边才出此下策，那郭小姐有没有从这邹四洋那里得知什么信息？”
郭翼摇头：“昨天他苏醒过来已经很晚了，那人赶着回家去，故而约了今晚过来给药费的时候再行沟通，方警长可有查到邹四洋相关的事？”
方警长点头后想了想说：“大概是查到邹四洋在九港还有些什么亲人了。”
郭翼一下子激动起来，赶忙问道：“他在九港还有亲人？”
方警长说道：“我让手底下人去调查了他平日的行踪，他南大街那个家里确实是只有一个人住，但是他每天都会去一次东大街，这人一到东大街就很谨慎，我的人也是跟了几次才知道他去了哪里。”
郭翼问道：“他的家人在东大街哪里？”
郭家那间老房子就在东大街里边的一个巷子后，卢老板的药铺也在东大街。
要是邹四洋这些天来过东大街而且自己不知道，那就只有可能是他平日都走的后巷，也就是郭家老宅子那边，只有昨天走的街口，方才会倒在药铺附近。
所以按理说他的家人应该就住在郭家老宅子附近。
方警长继续道：“他的家人郭小姐兴许见过，就在东大街后巷那个姓孙的渔户家里。”
郭翼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人他确实见过，他跟郭虎算是赌友，两人时常一起去赌坊，但至少自己在郭家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人家里有其他人。
而且这孙渔户不是什么好东西，大烟抽得也凶，家里也是一贫如洗，平日穿着破破烂烂，人也病恹恹的，身子骨早给大烟掏空了。
郭翼问道：“那孙渔户怎么会跟邹四洋扯上关系，那人不是九港本地人吗？”
“他是九港本地人，可他买来的老婆却不是！”方警长道。
郭翼一下子怔住了，心里对这事的答案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邹四洋的妻儿跟他走散以后也来了九港，两人走投无路，在九港也没个落脚处，初到九港时本想去找邹四洋，却被人骗了，说邹四洋坐的那条船偷渡路上被警察发现，蛇头把船沉了。”方警长无奈道。
郭翼问说：“可邹四洋根本就不是坐人蛇船来九港的，那人骗她做什么？”
“孙渔户没孩子又讨不起正经老婆，所以她家人找了专拐外地流落来九港女人的人贩子，那人贩子盯上邹四洋老婆孩子了，就想出这一招骗了她去。”方警长说到这脸上也有些唏嘘。
“她老婆为了给孩子找个去处，只能委身从了孙渔户，后来跟着孙渔户染上大烟，烟瘾之下已经完全不似原来模样，待到邹四洋找到她时，便已经是个拿孩子要挟邹四洋要钱买烟的烟鬼了。”
郭翼闻言也沉默了，大烟的瘾上来到底有多可怕她是清楚的，估摸着若不是自己这灵魂顶了原主身体，加上原主身体死了一次的缘故，恐怕九港的郭翼这辈子也摆脱不了烟瘾。
至于邹四洋的情况，则更是说明了这年头着实是穷人不如富家犬，大烟初传入的时候还只是在上层传播，如今上边的富人大多都不敢沾上这东西了，可下层民众却被大烟毒害更深。
昏暗无光的下层社会望穿了也看不到出路，故而人们便很容易沉沦于片刻的享乐，算是在绝望当中多少找些慰藉，人都要活不下去了，久而久之也便保命不如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