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一时无言。
赵光见状拉着蔡子昂走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黎书站着也没进去。
陆征终于叹了口气，“要我亲自请你进来？”
说完，就要真的坐起身，黎书脑子一热，立刻抬脚进来了。
可是下一秒，黎书就后悔了。
因为陆征只是换了个姿势。
对上黎书微恼的表情，他嘴角轻轻一勾，有股无言的笑意溢上眉梢。
“你让王掌柜收了京城的染坊，就是为了逼我现身？”
黎书脸色愠怒，“你早就知道，以前为何不说？”
陆征叹气，“三里库已经不是蒋家的产业，你为何想查它？”
“那是我外祖母和母亲的心血。”
就像千丝坊一样，她可以从晏府要回来，然后重建。
可三里库若是转让出去了，却被人弃之敝履，母亲一定不甘心吧？
自从千丝坊重建之后，几乎包揽了京城大部分染丝生意，她却并没有见到常掌柜现身，要说三里库有了新的合作对象，也不是不可能，可京城谁家有这么大的能力？
就连刚转让的乱葬岗附近的那家祥云染坊，也不可能接这么多染丝量。
陆征叹气，“知道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黎书依然道：“蔡公子说，当初是你代表皇家跟我母亲谈判。”
陆征转头，有些无奈，“是子昂告诉你的。”
知道这事的没几个人。
黎书没有否认，她刚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想了很多。
想着陆征为何答应皇家出面跟她母亲谈判，可又想到，如果出面的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说不定到时候蒋家所有的铺子都要上交给皇家。
想着陆征为何同意在婚书上签字，他自己的人生大事要交给一个即将病死之人吗？
“他还说了什么？”陆征问道。
“说是皇家为了得到蒋家财产才想将谋反之名挂在黎府头上。”
他可真敢说！
陆征道：“还有呢？”
黎书问他，“为何签字，为何保黎府？”
“你母亲对你不放心。”所以他才签了字。
黎书可不相信这样蹩脚的解释，
“你是成远侯府公子，如此轻视自己的人生大事，你母亲难道也同意？”
“我的事一向我做主，她说了不算。”陆征语气淡淡，“至于保黎府，我当初答应你母亲要照顾你，是我失约了。”
陆征说到这，想起黎书这两年所受的苦，微微有些酸涩。
黎书又问：“三里库既然是给了皇家，为何是在你手里？”
还是说，他在替皇家经营生意。
陆征看着她清秀的容颜，
“我在，便可保三里库完好无损。”
而且，在他的手里，皇家有所顾忌，也不会太过放肆。
这是他跟蒋夫人的约定。
“而且，若直接拱手于人，太便宜他们了。”
黎书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有些无语。
他就这么敢跟皇家对着干？
“征儿。”
黎书正要再问，听见声音回头，正看见一个美艳妇人正匆匆向这边走来。
后面跟着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妇人一看见她，脚步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喜笑颜开，
“你就是黎府大小姐黎书？”
黎书行礼，脱口而出：“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朱静，文成帝的同胞姐姐，当初为了嫁陆川，不惜舍弃自己的公主身份。
陆川年纪轻轻，就跟着陆崇洋在金武大营摸爬滚打，练就一身本领，被封为辅国将军，可惜天妒英才，他在五子之乱中遗憾牺牲，此事成了她一生之痛。
陆夫人一愣，随即笑道：“我早就不是长公主了。”
黎书郝然，“早年听闻长公主风姿卓然，一时神往，倒是忘了。”
“不怨你，我倒是听过你的大名，听说你在此次瘟疫中为大虞做出了不少贡献，百姓谈起你，都说黎府大小姐是巾帼英雄。”
黎书谦虚，“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陆夫人看她如此谦虚，满意的点头，“来看征儿？”
明明是她使计将自己框来的，偏偏她还故意调侃黎书。
旁边的丫鬟闻言都忍不住捂嘴一笑。
黎书道：“陆大人曾经帮过我几次，听闻他受伤了，所以来看看，不过，我见陆大人依然生龙活虎，实在是过于担心了。”
陆大人？
这么生疏？
程舟对黎书点头招呼，道：“他是习武之人，虽说老侯爷打了四十军棍，但还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伤到筋骨。”
他本来送了补骨散，只是今日见老侯爷的时候，发现打陆征的那根军棍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便想着老侯爷并没让人使全力。
但是，即便如此，也算给皇家一个交代了。
陆征受此大罪，不止文成帝心软了，就连曾苛责他的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夫人叹气，“这孩子倔的很。”
又对着黎书道：“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走，去我那里坐坐。”
程舟看陆夫人一副热情的模样，对黎书道：“夫人如此盛情，阿书都有些害羞了。”
阿书？
陆夫人一怔，看向黎书。
黎书抬眸看了眼程舟，程舟对她眨眨眼。
陆征闻言微微抬了眼皮，眼眸深沉。
“你们俩认识？”陆夫人疑惑。
程舟看着黎书，眼神温和，道：“我跟阿书在叶县就认识了，她一个女子过得十分艰难，本来是黎府嫡女，又是蒋家唯一的继承人，却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讨生活，如此品质坚韧的女子，我十分钦佩。”
陆夫人听他提起蒋家，有些尴尬。
程舟对黎书道：“既然人没事，你便可放心了，正好我要出门，可要一起？”
“好。”
陆夫人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请来的人，就这样走了，正要阻止，听见陆征道：
“母亲，让丫鬟送他们出去。”
陆夫人无奈，只得派了丫鬟送他们出府。
俩人离开侯府，
“陆夫人让你去她屋里一叙，你可知道她的目的？”程舟问道。
黎书惊讶他如此问话，“她还能有什么目的？”
也许只是对她有些好奇，自己儿子费尽心思保住的黎府，肯定别有意图。
再联想起黎书这位大小姐在京城的传闻，必然会有所猜测。
“她看准了你是陆征喜欢的人，你若是跟着她走，恐怕黎府跟成远侯府的亲事今日就要定下来了。”
黎书一愣，“她敢这么胁迫我？”
黎书用了胁迫一词，似是想不到如此温柔的陆夫人敢这么不顾她的意愿，逼她同意跟陆征的亲事。
程舟看着她道：“这位陆夫人行事雷厉风行，口舌十分伶俐，我怕她会用手段逼你做不愿意的事，你不会怨我吧？”
他故意在陆夫人面前叫黎书“阿书”，表现出两人十分熟稔的样子，就是为了让陆夫人有所顾忌。
黎书一笑，“我还多谢你替我解了围，怎么会埋怨你。”
跟陆征成亲？她从未想过。
虽然他是帮了她许多，但要是到了成亲的地步，她并不乐意。
程舟边走边道：“成远侯府是大虞名贵之门，就连忠阳侯府都望尘莫及，老侯爷陆湾是开国将领，在先帝的时候，就颇受信任，先帝故去，传位于当今的文成帝，老侯爷又平定了五子之乱，可惜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幸罹难。”
黎书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些。
程舟道：“成远侯府之所以受此重视，并不完全因为这个原因，还有当初五子之乱后，陆公子对皇家所做的贡献。”
黎书露出迷惑的表情，道：“什么贡献？”
程舟道：“收复蒋家产业，充盈大虞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