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军临时指挥室,夜。
烛火摇曳,将夏淮安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墙面上,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他站在沙盘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代表京城的那座木制模型,眉头紧锁。
“报——!”一名侦察兵疾步冲入厅内,单膝跪地,铠甲上的泥水“啪嗒”滴落在地,“东家!郑伏虎将军急报!”
夏淮安接过军报,纸页卷在细竹筒内,防水防火,边缘卷曲。他展开一看,眉头先是一皱,随即竟露出一丝苦笑。
“东家,怎么了?”王清芷轻声问道,红绸束发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郑伏虎这个莽夫……”夏淮安摇头,“我让他带一万人佯攻韩忠,牵制东南军,吸引朝廷大军支援,结果他倒好——”他将军报递给众人,“他率一万人突袭韩忠大营,差点把韩忠五万大军直接打崩!”
李山林接过军报,粗粗一扫,顿时哈哈大笑:“老郑可以啊!韩忠那帮水师兵,在陆地上就是一群旱鸭子,被老郑的几百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要不是韩忠跑得快,这会儿脑袋都挂在老郑马鞍上了!”
郑伏虎本来就是骑兵营统领,骑术好,箭术也好。自从他进了步枪军,都是躲在远处打枪,极少有骑马冲锋的机会。这一次让他冲个痛快,一次佯攻,就差点把韩忠五万大军全吃了。
华夏军先平闯军,后败北狄,威名太盛,朝廷各路大军提起华夏军都是心惊胆颤。郑伏虎的一万大军虽然是佯攻,但做足了主力冲锋的姿态,让韩忠统领的东路军以为是遇到了华夏军主力,未战先怯。
第一轮手雷和步枪军的攻击,就让东路军三分之一的兵士吓破了胆,纷纷溃散。
若不是郑伏虎发现抵抗力太弱,及时收兵,只怕此时已经击溃了韩忠大军。
王清芷眉头微蹙:“东家,这……计划有变啊。韩忠若溃败,朝廷未必会调集其他大军前来合围,咱们的‘四渡洛水’岂不是……”
夏淮安哈哈一笑,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敲:“不,这正是机会!郑伏虎莽撞了些,但却断了韩忠掌控的漕运渡口。结果歪打正着,此招正好是断了朝廷的命脉!”
他拿出另一封密报,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大乾的腐败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作为重中之重的京畿官仓,竟然十有八九都是空的!此番朝廷调度几十万大军围剿我华夏军,军粮全靠江南进贡的税粮。而税粮走的正是漕运通道。”
“郑伏虎断了漕运,京畿立刻便传出粮荒传言,如今京城内到处都在抢粮,就连各路大军,也在四处征粮。”
“这正是我们四渡洛水的好时机!”夏淮安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声音如铁:“传令全军——即刻静默行军,连夜北渡洛水,绕道西北,从敌军缝隙穿插而过,直扑京城!”
……
京城。
太后吕氏指尖发颤,捏着樊丞相呈上的奏折,凤眸含煞:“漕运已经断了?京仓存粮还有多少?”
樊丞相“扑通”跪地,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发抖:“回、回太后……京仓存粮不足二十万石……仅够京城百姓十日之用……”
“混账!”太后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碎瓷四溅,“哀家不是让你们提前囤粮吗?!官仓不是还有二十万石吗?”
樊丞相面如死灰:“太后明鉴……各地官仓十室九空,户部账册上的数目都是虚的,那二十万石,基本也都是发霉的陈粮……如今漕运一断,南方粮船根本进不了京……”
殿外,一阵嘈杂声传来。太后厉声喝问:“外面何事喧哗?连宫里都能听见!”
一名侍卫战战兢兢跪倒:“回太后,是、是一群乱民在街市抢粮……米铺被砸了……”
“区区乱民,京司衙门为何不抓!”太后怒道。
侍卫道:“已经在抓了。只不过……乱民较多……足有数千人,他们甚至胆大包天、冲击宫门……幸得九门提督率兵阻截……”
“一群废物,竟然让乱民都打到宫门前!”太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翡翠护甲滴落。她猛地转身,看向樊丞相:“各路大军到哪了?”
樊丞相冷汗涔涔:“回太后,秦王率西北铁骑最快,离漕运渡口只有二百里,宇文霸的禁军刚出白马渡一百里,平王的西南军还在洛水南岸,正在向东;杨尚书的中路军,正在南阳征粮,杨大人通报说,他们一路征粮一路支援韩忠将军,五日内可达……”
“太慢了!”太后厉声打断,“传旨!命各路大军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必须夺回漕运渡口!再传令京营——即日起,全城戒严,凡哄抬粮价者,斩!私藏粮食者,抄家!”
……
洛水北岸,密林。
夜色如墨,十万华夏军悄无声息地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马蹄裹布,兵刃缠绳,连咳嗽声都被压抑在喉间。
夏淮安走在最前,身着藏青色军装,没有穿戴轻钢甲。他抬手示意全军暂停,低声对身旁的李山林道:“派斥候再探,确认前方是否有敌军哨岗。”
李山林点点头,转身打了个手势。三名斥候如鬼魅般掠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时,一名斥候返回,声音压得极低:“东家,前方五里就是官道,有禁军的运粮队经过,约两千人,护卫松懈。”
夏淮安眯起眼睛:“禁军……看来平王乾琨和杨廷两只老狐狸果然在磨洋工。”他冷笑一声,“传令全军,绕开官道,继续向北。不要打草惊蛇。”
王清芷轻声道:“东家,咱们真的能悄无声息穿过五十万大军的防线?”
夏淮安指向沙盘——那里插满了蓝色小旗,但西北与禁军之间,赫然有一道狭窄的缝隙。
“朝廷各路大军看似合围,实则各怀鬼胎。”他分析道。
“秦王急着抢功,他和姜无极的西北路军,直奔漕运渡口,冲的最快。而禁军怕损兵折将,沿路更是不停的搜刮百姓钱粮。路程要慢不少。两军一快一慢,中间必然有缺口。”
“至于平王乾琨的西南军更是出工不出力。他们直接渡过洛水,去了洛水南岸,专走山间小路,明显就是故意避开华夏军主力。”
“杨廷是兵部尚书,早年也是将领出身,这些年当朝廷大员、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还有力气随军奔波。他们这中路军,原本承担着正面合围华夏军的重任,此时也以缺粮为借口,南下南阳,征粮去了。等他们再向东支援漕运渡口,咱们华夏军早就消失不见!”
“我们已经渡过了洛水,来到了北岸,根本遇不到平王和杨廷的两路大军;接下来,只要我们静默行军,从西北和禁军两路大军的中间缝隙穿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插到敌军身后,等他们醒悟过来时,我们华夏大军已经到了京城城门下!”
“这就是四渡洛水战术真正神奇之处,牵着敌军的鼻子走,把他们的主力拖垮拖累、拖离主战场,让他们把空虚的大后方露出来,咱们便可以趁虚而入,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