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不可能按照光明会的想法发展,因此,光明会的总舵主大发雷霆,却不是因为手下办事不力,都是因为上供的银钱变少。
永福钱庄是景元最大的钱庄,建立于景元元年,初始只是一个小钱庄,并不起眼。
等到第二任皇帝上任后,突然开始发大力推广,十三年后,永福钱庄取代了原来的柳记钱庄,成为景元朝最大的钱庄。
永福钱庄发展至今,各城各县都有永福钱庄的分局在,而永福钱庄背后站着的庄家,一直被大众认为是景元皇室中的一位,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当朝那位。
所以,永福钱庄又被视为皇家钱庄,景元百姓对永福钱庄的信任远超其他钱庄。
在以往,德宗还未登基的时候,国库不丰时曾壮着胆子向自己的父皇谏言过,希望父皇可以先从永福钱庄调取一部分钱财填补国库。
可还没等德宗的话说完,就被自己的父皇训了一顿,并耳提面命的警告德宗,永福钱庄的钱非必要绝不能动,至于原因为何,只说等他登基再告诉他,现在告诉他还为时尚早。
等德宗登基后才明白,永福钱庄是先人为他们这些后代留下来的退路,若是哪一天景元受不了四国压迫,或者干脆被四国中的谁灭国了,永福钱庄的钱就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希望。
永福钱庄开创时的背后庄家,确实是皇室宗室的一位宗老,而现如今的庄家,德宗得叫他一声叔爷爷。
可这位叔爷爷,德宗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德宗初登基时,因为连年的上供而去拜访过这位叔爷爷,希望对方可以从钱庄里提些银子帮忙渡过难关。
说到底,德宗就是不理解,永福钱庄既然是皇室开的,困难时要些银子支援有什么问题?
真的国破家亡了,这些银子能不能落到皇室后人手里还是两说,真以为那些乱党能放着这么大的钱庄不去抢?
人家都敢造反了,还能放过你那钱庄?
可德宗话刚出口,就被他所谓的的叔爷爷一顿臭骂。
“废物,你前几任帝皇哪个不比你困难,也没说打钱庄存银的主意,怎么就你脸这么大,还敢来我这讨要!”
“钱庄存银是老夫奉景元圣祖(第二任皇帝)的旨意看管的,不到国家最后一刻,老夫绝不会拿出来分毫。”
“奉劝皇帝还是想办法节衣缩食,别老想着惦记别人几辈子存下来的根本。”
那位叔爷爷说完,就直接站起身离开了,一点都没给德宗面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礼至极。
德宗都被气坏了,想要治对方的罪,结果却被整个皇室宗亲堵在寝殿门口骂。
说他不尊长辈,不敬先人,把德宗骂的脸都红透了。
德宗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宗室按着给那位叔爷爷道了歉。
回到宫中,德宗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又杠不过皇室宗亲,只能对着安慰她的四位总管,放声痛骂。
“说什么圣祖旨意,拿着鸡毛当令箭,圣祖知道他们现如今是什么模样吗?”
“还好意思说分文不动,看看他们院里的陈设,琉璃玉枝瓶,青玉砖,沉香木,金漆盏……”
“这一件件比朕用的都金贵,说他分文没取,谁信啊?”
“拿朕当傻子糊弄呢!”
“还让朕节衣缩食,朕还要怎么缩,朕的国库私库都可以跑马了,再缩,让朕去上街要饭吗?”
“一个个仗着宗族辈分,不把朕放在眼里,迟早有一天,朕要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可惜,德宗的豪言壮语没两年就被打压的渣都不剩了。
朝堂文臣党派,武将结权,各个都拿他当傻子糊弄,希望他可以听自己的话。
不需要他有什么先贤之才,只要他愿意当个吉祥物就行。
德宗初时登基的豪情壮志,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深埋心底。
那本就剔透的性子随着群臣的希望,变得好逸恶劳,不务正事。
除了一些事关国家存亡的大事,德宗会坚持己见外,其余的干脆眼不见为净,就让那些玩弄权势的臣子们烦心去。
可就是这些他坚持的事,臣子们也总有各种理由来搪塞他,丝毫不把他当做皇帝对待。
皇室宗亲不帮他,文武百官不教他,除了亲近的几位宦官,德宗竟然再无他人可倾诉。
渐渐的,德宗也对朝堂失去了信心,成了容小小刚过来时看到的那番模样。
等容小小立起来后,德宗日子才好过些许,时至今日,更是对朝堂把控有了质的飞跃。
可永福钱庄这一块,德宗却直接遗忘了,大概是因为皇室宗室当时反对的态度太坚决,对他骂的太过狠,德宗下意识里不愿再受一次那样的奇耻大辱。
结果就是到了容小小立为储君后,德宗过了一段时间曾私下又为容小小举办过一次及笄礼。
也就是那一次,和宗亲闹的不愉快后,德宗才恍惚中从记忆里挖出了永福钱庄,并想到了当时被宗亲辱骂这件事。
德宗当时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心情瞬间就不美妙了,强忍了几日也没有将心情恢复后,德宗就委屈巴巴的去找自己闺女告状去了。
德宗把事情大致说完,一脸委屈的看向自己闺女:“小小,父皇讨厌他们。”
容小小:。。。。。
容小小当时就直接下令,把永福钱庄给封了。
开什么玩笑,背靠着皇室,用着皇室的名头,却敢对着皇帝大放厥词,尤其是这个皇帝还是她爹,容小小能忍才怪了。
永福钱庄被封还没出一个时辰,皇室宗亲立刻就来找德宗闹了。
可德宗就怕对方找上门,当时就躲了出去。
嗯,躲在了闺女的凤阳阁。
宗亲去御书房没有找到德宗,几番打听也没得到德宗的踪迹,气的只能打道回府。
皇宫上下的宫女太监,早就被换了一次又一次,没有德宗和容小小的指示,谁敢私下透露那两位的行踪,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德宗那几天下了朝之后,就开始往凤阳阁跑,就怕自己落了单,被宗室皇亲逮住,臭骂一顿。
当年那件事在德宗心中的阴影不小,算得上是年少德宗内心深处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了。
德宗时常会想,要是没有当初被宗室皇亲那顿臭骂,他后来是不是也不会变成那样。
当然,德宗所想的一切都是想当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宗室这一顿当头棒喝,也会在别人那吃到当头一棒,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把一切都怪罪在宗室身上!
宗亲跑了好几趟都没堵着德宗,又还没胆子到容小小面前耍威风,最终只能急的在自家府上跺脚怒骂。
容小小不是不想处理钱庄这事,只是她当时还在忙着跟四国谈判的事,暂时抽不出空来。
等到四国谈判过后,容小小又一直忙着改革,赚钱,人口普查,武举……
哪一件事都不是小事,容小小忙的昏天暗地,永福钱庄的事也就搁置了。
百姓们初听永福钱庄被封时,还被吓了个够呛,匆匆忙忙的拿着票根想要将银钱全部兑出来。
永福钱庄的管事自然不乐意,偷偷给宗室皇亲递了好几次消息,但都如同泥牛入海,了无消息。
宗室皇亲当然想解决,但他们一见不到德宗,二又没胆子去找容小小,除了干瞪眼着急,别无他法。
百姓们闹的厉害,永福钱庄的管事拒不对账,群情激奋之下,百姓们直接去京兆府把管事给告了。
京兆府处理的速度也相当之快,这边百姓们刚报过官,下一刻永福钱庄的管事连同伙计在内,就全部被下了大狱。
钱庄管事被抓时,还态度倨傲的喊:“永福钱庄背后的主子可是皇室宗亲,你们确定要得罪我们永福钱庄吗?”
抓人的京兆府衙役闻言,看猴一样的看着钱庄管事,一个个面露讥诮,看的钱庄管事等人怒火中烧。
抓人的带队队长看着管事嘲讽的一笑:“得了吧,李管事,时代不同了,你那套在今儿这片天下,不好使了。”
带队队长凑近李管事,靠近他耳边讥笑道:“不信,你递出去的消息怎么到现在都没人动呢?”
李管事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带队队长:“你,你怎么会……”
带队队长嘲笑着摆摆手,手下立刻李管事等人全部带走,丝毫没给他们留面子,镣铐枷锁都整上,一路在百姓们对钱庄的怒骂声中将人送进了京兆府的牢狱中。
带队队长冷哼,枉费他那些兄弟跑了好几趟送消息,结果对方屁都没冒一个,耽误时间,孬种!
李管事入狱是在上午,而当天下午,新上任的钱庄管事就笑眯眯的上任了。
不仅把所有想要兑换银子的百姓们全部安抚的妥妥当当,银子也都按照票根,一分不少的给了出去。
百姓们这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而钱庄的大头客户,自然是那些豪商了。
在豪商们上门想要拿回存银时,新上任的钱管事依旧笑眯眯地接待了他们,只是银子却一分没给。
钱管事同时还担任新一任掌柜的钱掌柜,细细的察看厅内几位豪商的票根,不大的眼睛一眯,被掩在眼皮下的眼睛里时不时闪过精光。
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景元朝有名的商人,算得上是各行各业的领头人,他们的票根跟寻常百姓的几两碎银可不同,每一张票根都是数以十万计。
钱掌柜的目光在其中一份票根处停留片刻,随后便将票根收进了自己衣袖里。
对面的几位豪商都愣了,看着钱掌柜的动作走神了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米行的豪商米致才看着钱掌柜,目光冷飕飕的:“钱掌柜,您这是干什么?当众抢劫?”
要知道,票根是兑银子的关键,没了票根,钱庄完全有理由拒绝给钱。
钱掌柜这动作被米致称为当众抢劫,也并无不可。
钱掌柜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语气里都是无奈:“各位老爷,实在是小的也没有权限给各位兑换数额这么大的金银啊。”
米致怒道:“怎么就不能了,你不是钱庄管事吗?”
钱掌柜摇摇头,手向上指了指:“永福钱庄可是被封了的,没有那位下旨,这么大的数额小的可不敢做主。”
“那那些百姓的银钱怎么就可以兑换。”
木商杨林质问道。
钱掌柜为难道:“这,我也只是依旨行事,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钱掌柜说着将一封信纸递给了几位豪商,信上内容很简单,百姓取钱确认无误后准许兑换,其余的一概不许兑银,有兑银超过十万者,留票根。
这信上的内容写的着实霸道,然而信的落款却不是人名,而是明晃晃的红印。
几位豪商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钱掌柜上前将信件抽回,苦笑着看向几位:“诸位老爷,还望体谅一下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
几位豪商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看着钱掌柜的衣袖,眼睛都红了。
那可是他们几代人的积累啊!
朝廷这是要把他们斩草除根吗!
几人面色灰败的离开永福钱庄,背影都透着几分萧瑟。
几人走后,钱掌柜立刻从袖中拿出那些票根,从中抽出一份放在桌子上,拿着遗留下永福钱庄往日的账本记录开始比对。
账本只有近两年的记录,两年之前的钱掌柜并没有在永福钱庄翻到,然而就是这两年的记录,都让钱掌柜在其中找到了不少的不对劲之处。
钱掌柜不敢耽误,立刻将所有不对劲之处全部抄写完毕,连同那份不对劲的票根一起递给了一位黑衣人。
“速速交给主子,此事关系不小,恐有大患。”
黑衣人点点头,只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不到一刻钟,这份文件就摆在了凤阳阁的案头上。
容小小只粗略扫了一眼,眸子就是一沉,然而就在她打算彻底彻查永福钱庄一事时,朱雀国国君送的国书就到了。
容小小只能先忙着去往朱雀国的事,永福钱庄的事就这么又一次被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