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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线之上，寒风如刀。我握着那盏冰凉的青铜灯，灯芯处只剩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残烬。阿沅与柳小荷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却已天人永隔。
\"会回来的...\"我摩挲着灯壁上细密的纹路，那是往生井与两仪魂灯交融的痕迹。指尖触及灯座底部时，突然感到细微的凸起——竟刻着三个小字：\"燃灯阁\"。
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千年前，归墟宫确实有个燃灯阁，专司魂灯炼制。守灯人一脉，正是出自此处！
\"原来如此...\"我仰望接引金光，\"那就去燃灯阁看看。\"
下山途中，遇到几个采药的羌族少年。他们见到我从雪线下来，吓得跪地叩拜：\"雪神饶命！\"
\"我不是雪神。\"我收起青铜灯，\"最近的城镇在哪个方向？\"
为首的少年大着胆子抬头：\"仙、仙长要去何处？\"
\"赤霄城。\"
少年们面面相觑：\"赤霄城半月前就封城了，听说闹青铜瘟...\"
我心头一紧。离开时才几天，竟又生变故？
\"可有近路？\"
少年指向东南方：\"翻过鹰愁涧，能省三日路程。不过...\"他欲言又止，\"那里最近有妖怪...\"
我取出一瓶丹药相赠：\"多谢。\"
少年接过丹药，突然拽住我衣袖：\"仙长小心！那妖怪专吃修士，前几日还有个和尚...\"
话音未落，远处山谷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少年们脸色大变，撒腿就跑。我纵身跃向声源处，只见一个黄袍僧人被藤蔓倒吊在半空，浑身是血。
\"明心大师？\"
和尚艰难抬头，竟是明心的师弟明慧！他胸口有个狰狞血洞，气息奄奄：\"叶...施主...快走...\"
\"谁伤的你？\"
\"铜佛...余孽...\"明慧咳着血，\"他们...抓了师兄...要复活...\"
我挥剑斩断藤蔓，接住明慧。探查伤势后心头一沉——五脏俱碎，回天乏术。
\"大雷音寺...有叛徒...\"明慧死死抓住我的手，\"铜佛...没死透...他们要...往生灯...\"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佛牌：\"交给...师兄...\"
佛牌\"咔嚓\"裂开，露出里面一粒金灿灿的舍利子。明慧眼神开始涣散：\"燃灯阁...在仙界...南天...\"
话未说完，便圆寂了。我合上他双眼，忽听林间传来窸窣声。转头望去，十几双猩红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滚出来！\"
剑气横扫，树木倒伏。藏在后面的竟是半人半青铜的怪物，穿着破烂僧袍，脖颈上还挂着佛珠。
\"归...墟...\"怪物口齿不清地嘶吼，\"肉...吃...\"
更多怪物从四面八方涌来，个个形貌狰狞。我祭出混沌钟，钟声荡开，最近的三只怪物顿时爆体而亡。但其余的不仅不惧，反而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疯狂！
\"铜傀？\"我皱眉观察。这些怪物与之前所见不同，体内没有星砂，倒像是被某种邪法强行转化的活人。
一只格外高大的怪物突然口吐人言：\"叶无尘...交出...灯...\"
它胸前挂着半块青铜佛牌，正是铜佛尊者的信物！看来明慧所言非虚，铜佛一脉确实死灰复燃。
\"想要灯？\"我冷笑，\"自己来拿！\"
怪物咆哮着扑来，双臂化作青铜巨锤。我闪身避开，原地的岩石被砸得粉碎。斩缘剑划过怪物脖颈，却只留下一道白痕——这东西比昆仑遇到的更坚硬！
混沌钟再次震响，时间流速改变。怪物动作顿时慢了十倍，我趁机一剑刺入它胸口佛牌。
\"嗷！\"怪物惨叫后退，伤口处渗出粘稠的青铜液体，\"你...该死...\"
其余怪物见状，竟然一拥而上，将受伤的同伴撕碎分食！吞噬同类后，它们体型暴涨，气息直逼元婴。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养蛊之术！\"
铜佛余孽故意让这些怪物互相吞噬，最终培育出最强的一个。不能再拖下去了！
双手结印，混沌钟光芒大盛。钟壁上新觉醒的道纹亮起，正是吞噬天罗阵后获得的空间禁锢之力。
\"镇！\"
钟声如雷，方圆百丈的空间瞬间凝固。怪物们保持着狰狞姿态，如琥珀中的虫豸。我挥剑如风，眨眼间将所有怪物斩首。
最后一只倒下时，体内突然飞出一缕青光，向东南逃窜。
\"想走？\"我早有防备，玄黄气化作大手一把攥住。青光中传出尖锐嘶吼：\"阁主...不会...放过...\"
搜魂术强行读取，零碎信息涌入脑海——天机阁主确实未死，正在仙界重组势力；铜佛尊者借阴镜保留了一丝残魂，附在徒弟身上；而赤霄城...
\"不好！\"我脸色大变，立刻御剑而起。
青光中的记忆显示，铜佛余孽正在攻打赤霄城，目标是问仙阁秘藏的——往生灯！
全速飞行一日夜，赤霄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池被血色光罩笼罩，城外密密麻麻围着青铜怪物，数量是昆仑遇到的十倍不止！
更可怕的是，城墙上站着几道熟悉的身影——李忘机、周清扬，还有...明心？他们眼神呆滞，动作僵硬，显然已被控制。
\"控魂术？\"我降落在城外山岗，仔细观察。明心手腕上缠着青铜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往生咒文。
正当我思索对策，身后草丛突然传来响动。一个满脸泥污的少年探头出来：\"仙...仙长？\"
\"你是？\"
\"赤霄城药铺学徒，王小二。\"少年压低声音，\"铜佛妖人三日前破城，把各位仙长都变成了傀儡...\"
\"百姓呢？\"
\"关在地牢，说是要...要炼成佛傀。\"少年瑟缩了一下，\"小的侥幸逃出，一直在等救兵...\"
我取出明慧的佛牌：\"认识这个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是大雷音寺的佛牌！昨日有个受伤的和尚想进城救人，结果...\"
\"我知道了。\"我收起佛牌，\"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妖人们在找一盏灯，把问仙阁翻了个底朝天。\"少年想了想，\"对了，今早来了个穿黑袍的怪人，直接去了地底...\"
黑袍？莫非是天机阁主的爪牙？
\"你可有办法进城？\"
少年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个药包：\"这是'龟息散'，能伪装成死人气息。那些怪物对活人敏感，但对死人...\"
\"够机灵。\"我接过药包，\"你找个安全地方躲好。\"
服下药粉后，周身气息立刻变得死气沉沉。少年引路到一处排水沟，我们匍匐而入。沟内恶臭扑鼻，满是腐烂的杂物，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半刻钟后，从一处枯井钻出，正好在问仙阁后厨。院里静得可怕，只有零星几个青铜傀儡在游荡。
\"仙长，地牢在那边。\"少年指着西侧小径，\"小的先去探探路...\"
\"且慢。\"我一把拉住他，\"你闻到没有？\"
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与寒冰洞中的灵髓如出一辙！
循着香气来到祖师殿，眼前的景象令我怒火中烧——殿门大开，供奉的阿沅青铜灯不翼而飞，香案上只余一滩水渍。
\"他们拿走了灯！\"少年惊呼。
我蘸取一点水渍捻了捻，指尖泛起微光——是灵髓残留。看来铜佛余孽确实来过，但奇怪的是，为何要留下灵髓？
\"不对...\"我猛然转身，\"这是调虎离山！\"
几乎同时，地底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整个问仙阁剧烈摇晃。我和少年踉跄倒地，远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巨大的黑洞。
\"往生门！\"我瞳孔骤缩。原来天机阁主的目标从来不是灯，而是被封印的往生门！
一道黑影从洞中升起，正是记忆中的天机阁主。他手中托着的，赫然是阿沅的青铜灯！
\"归墟，本座说过...\"他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我们会再见。\"
我拔剑而起，却见他一挥手，李忘机等人如提线木偶般挡在前方。
\"想要他们活命，就拿混沌钟来换。\"天机阁主冷笑，\"一换三，很划算。\"
少年突然拽我衣角：\"仙长小心脚下！\"
低头一看，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青铜纹路，正悄悄向我蔓延。我急忙跃起，原处\"嗤\"地冒出一丛青铜尖刺！
\"反应不慢。\"天机阁主轻抚灯盏，\"可惜...\"
他指尖一弹，灯焰突然暴涨，火中浮现出柳小荷和阿沅痛苦的面容！
\"住手！\"我厉喝。
\"心疼了？\"天机阁主狞笑，\"她们的神魂还在灯中，本座随时能让其灰飞烟灭。\"
我强压怒火：\"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他伸出左手，\"混沌钟。右手，\"还有你的...道基。\"
道基乃修士根本，若被剥夺，比死更惨。少年吓得瑟瑟发抖，却仍死死抓着我衣袖不放。
\"给你三息考虑。\"天机阁主悠然道，\"三...\"
我暗中催动混沌钟，发现与青铜灯有一丝微弱联系。
\"二...\"
灯焰中的面容越发扭曲，阿沅似乎在拼命摇头。
\"一！\"
\"且慢！\"我抬手制止，\"钟可以给你，但道基...\"
天机阁主突然大笑：\"归墟啊归墟，三千年过去，你还是这般优柔寡断！\"说着猛地捏紧灯盏，\"那就先毁一个！\"
\"不！\"
千钧一发之际，灯焰中的阿沅突然睁开眼睛，对我做了个口型：\"斩！\"
福至心灵，我瞬间明悟，斩缘剑全力掷出！剑锋并非指向天机阁主，而是...李忘机手腕上的佛珠！
\"咔嚓！\"
佛珠应声而断。李忘机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明，老阁主暴喝一声，背后长剑自动出鞘，化作流光刺向天机阁主咽喉！
变生肘腋，天机阁主仓促闪避，手中青铜灯脱手坠落。我飞身去接，却不料一道黑影从地底窜出，抢先夺走了灯——是铜佛尊者！这妖僧竟也没死透，借着阴镜之力苟延残喘。
\"哈哈哈！\"铜佛癫狂大笑，\"往生灯到手，佛爷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灯盏突然变得通红，阿沅的声音响彻云霄：\"以吾之名，焚！\"
赤金火焰冲天而起，将铜佛包裹。他惨叫挣扎，却无法摆脱附骨之疽般的火焰。更惊人的是，火焰顺着青铜傀儡与宿主间的联系，瞬间蔓延到所有傀儡身上！
李忘机等人身上的控制纷纷解除，明心更是趁机诵念佛咒，将手腕残余的佛珠化为齑粉。
天机阁主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我早有防备，混沌钟当头罩下：\"铛——！\"
钟声浩荡，时间凝滞。天机阁主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脸上首次露出惊恐之色。
\"这次，不会让你再逃了。\"我并指如剑，归墟剑气直取其眉心。
就在剑气即将命中的刹那，天机阁主胸口突然裂开，一面青铜小镜飞出挡在面前。剑气与镜面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轮回镜分身？！\"我急忙后撤，却见镜面浮现裂纹，天机阁主的身影逐渐虚化。
\"归墟...\"他怨毒的声音从镜中传出，\"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仙界...才是真正的战场...\"
\"咔嚓！\"
镜子彻底碎裂，天机阁主随之消散。我试图捕捉他的神魂波动，却一无所获——这又是一具分身！
铜佛尊者在净世炎中化为灰烬，青铜灯缓缓飘落，被赶来的柳小荷虚影接住。她与阿沅的灵体在灯焰中相视一笑，渐渐淡化。
\"前辈...\"柳小荷的声音随风飘来，\"仙界...再见...\"
灯盏落地，火焰熄灭。我拾起查看，发现灯芯处多了粒金灿灿的结晶——佛门舍利与灵髓的融合体。
明心蹒跚走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已得往生。\"
李忘机则老泪纵横：\"老朽无能，连累白师侄...\"
\"阁主不必自责。\"我收起青铜灯，\"当务之急是修复护城大阵，防备天机阁卷土重来。\"
周清扬带着弟子们开始善后，少年王小二也被安排去照顾伤员。我问明心：\"大师今后有何打算？\"
\"贫僧要回大雷音寺清理门户。\"明心神色坚毅，\"叶施主呢？\"
我仰望天空中那道接引金光：\"是时候去仙界了。\"
三日后，赤霄城初步恢复秩序。李忘机将问仙阁秘藏的《仙界风物志》赠我，周清扬则准备了大量丹药符箓。
临行前，王小二偷偷塞给我个香囊：\"仙长，这是小的家传的'醒神香'，据说能抵御迷魂术...\"
我摸摸他的头：\"好好修行，将来或可再见。\"
踏上接引金光时，整座赤霄城的百姓自发聚集相送。金光中，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活了三百年的下界，转身迈向云端。
仙界，我回来了。天机阁主，我们的账...该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