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和丹霞峰的人马,带着昏厥的柳长老和他那倒霉徒弟柳清源,如同退潮般消失在揽翠居殿外。沉重的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残留的混乱灵力波动和隐约的喧闹。殿内,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紧绷的空气,只剩下……
“呼……噜噜噜——!!!”
“呼……噜——!!!”
清虚老道那震耳欲聋、节奏鲜明、充满“天塌下来贫道也睡定了”之决绝气势的鼾声,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地霸占着大殿中央的c位,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阵阵微弱的回音。
玉衡跌坐在光洁的暖玉石地面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目无神地望着那面……惨不忍睹的“新墙”。
巨大、丑陋、坑坑洼洼的青金石“狗皮膏药”牢牢糊在原本光滑的墙壁上,边缘极其不规则地向外凸起,还带着明显的甩溅痕迹。几坨凝固的、散发着古怪陈年口水混合泥土气味的“泥点”,像癞蛤蟆背上的疙瘩,点缀在隔壁书房的地板和书架上,昭示着清虚师祖那惊世骇俗的“随性”手艺。
“呕……”玉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捂住鼻子,生无可恋地哀叹,“这味儿……还不如不补呢!柳长老醒过来看到,怕是得当场再气晕过去!”
阿澈却对那面新奇的“泥巴墙”充满了探索欲。他蹲在墙根下,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着那坑坑洼洼、触手冰凉坚硬的青金石表面,小脸上满是好奇:“硬硬的!凉凉的!” 他又凑近那古怪的气味来源嗅了嗅,小鼻子立刻皱成了包子褶,“咦?臭臭的!像……像师祖爷爷没洗的脚脚!”
毛球也凑过来,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墙根凝固的“泥点”,绿豆眼里满是嫌弃:“吱叽!(难闻!)”
云渺没有理会玉衡的哀嚎和阿澈的童言童语。她抱着手臂,站在距离那面丑陋“狗皮膏药”墙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静如水,仿佛在欣赏一件……**别有深意的艺术品**。她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坑洼不平的墙补丁表面,最终,停留在了补丁最中心、也是清虚甩那团糊糊时冲击力最大的区域。
那里,青金石的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深了一点点**?不,更像是……**多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与青金石本身色泽融为一体的……七彩流光**?那流光极其黯淡,如同水底潜游的细小鱼苗,一闪而逝,若非云渺身负七彩毒体本源,对同源气息感知敏锐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
她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一缕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七彩毒雾,如同灵蛇般悄然游出袖口,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蔓延向那面丑陋的墙壁。
毒雾的目标,正是那缕一闪而逝的七彩流光!
就在云渺的毒雾即将触及墙壁的瞬间!
识海中,白泽那带着一丝凝重和急切的意念如同炸雷般响起:
**“停手!云渺!别碰那玩意!有诈!”**
云渺的动作瞬间凝滞!指尖的毒雾如同被冻结,停在离墙面不足半寸的空气中。
**“那老咸鱼甩的泥巴里……混了东西!”** 白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的愤怒,**“不是他的口水!是蚀魂引!更高级别的‘蚀魂引’!被那老东西用秘法强行融进了青金石本源里!伪装得极其完美!连本尊刚才都被那恶心的泥巴味和咸鱼鼾声干扰,差点没发现!”**
蚀魂引?!更高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云渺脚底窜上头顶!她看向那面丑陋墙壁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蚀魂殿!又是蚀魂殿!他们竟然……在她师傅用来补墙的材料里动了手脚?!这手段……简直阴毒刁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位置!能锁定吗?”** 云渺的意念冷得像万载玄冰。
**“就在墙补丁最核心区域!那缕七彩流光就是标记!一旦你的力量(尤其是本源毒力)或者神魂之力主动接触它,立刻就会被反向锁定!如同黑夜里的灯塔!到时候,别说那个藏在暗处的白发老乌龟,就是蚀魂殿总部都能精准定位到你!”** 白泽的声音充满了忌惮,**“这帮老鼠,真是无孔不入!连老咸鱼随手甩的泥巴都能利用!简直防不胜防!”**
云渺的心沉了下去。好险!若非白泽及时预警,她刚才差点就着了道!对方显然是算准了她会检查这面被“修补”的墙,故意在清虚的“材料”里埋了这颗致命的暗雷!
“娘亲?”阿澈似乎感觉到了娘亲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停止了戳墙的动作,仰起小脸,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云渺收敛心神,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对着儿子微微摇头,示意没事。但她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牢牢锁定了墙补丁中心那缕极其微弱的七彩流光。
被动防御,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对方想“偷”,那就……**送他们一份“大礼”**。
云渺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心念微动,识海中七彩毒丹缓缓旋转,一缕精纯至极、却又被压缩凝练到极致的七彩毒元,悄无声息地从指尖逼出。
这缕毒元,不再是之前戏弄对手时的那些令人喷嚏、跳舞、变色的表层毒素。它凝练如针,色泽深邃近黑,内部蕴含着足以瞬间腐蚀元婴修士神魂的恐怖剧毒!这是她七彩毒体本源之力的一丝凝聚!
她没有将这缕毒元射向墙壁,而是……**极其小心地操控着它,如同最灵巧的绣娘穿针引线,在距离那缕蚀魂引七彩流光……仅仅毫厘之遥的、墙壁自身的青金石基质中……开始勾勒**!
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
那缕凝练如针的七彩本源毒元,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坚硬的青金石内部,以超越凡人想象的精妙控制力,无声地穿梭、铭刻!
一个极其微小、结构却无比繁复玄奥的……**反向窃灵引毒阵**,正在被云渺以本源毒元为笔,青金石为纸,在那蚀魂引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构建!
此阵只有一个作用:一旦有人通过那蚀魂引的标记,试图窥探、窃取、锁定此地的气息或力量……**那么,这股窥探之力,将瞬间被此阵捕捉、放大、并……原路奉还!附带云渺精心准备的“本源毒力回礼”**!
这无异于在捕兽夹上装了个反向弹射器!谁踩,谁倒霉!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耗费心神巨大。云渺的额头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既要保证阵法构建的绝对精准,不能触动那蚀魂引分毫,又要将剧毒本源之力压缩凝练到极致,避免气息外泄惊动可能存在的窥探者。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阿澈似乎觉得娘亲在玩什么有趣的“画墙墙”游戏,也学着云渺的样子,伸出小手指,在那坑坑洼洼的墙补丁上,用尽力气……**画起了歪歪扭扭的圈圈**,小嘴里还念念有词:“澈澈也画……画个大猫猫……”
玉衡终于从那股恶心的气味和绝望的情绪中缓过劲来,看着云渺一动不动、神情专注地盯着那面丑墙,又看看阿澈在墙上“涂鸦”,只觉得心累无比。她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找个香炉什么的去去味。
就在云渺即将完成那个微型反制阵法最后一笔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缕被她刻意避开、潜伏在墙补丁核心的蚀魂引七彩流光,仿佛被某种遥远的力量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流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瞬!一股隐晦到极致、带着阴冷黏腻感的魂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目标,赫然是……**正在专心致志画圈圈的阿澈!** 似乎想通过接触墙壁的萌娃,迂回地沾染一丝气息!
对方……果然在时刻窥探!而且如此狡猾阴险!连孩子都不放过!
云渺眼底寒光爆射!指尖那缕凝练的本源毒元瞬间加速!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完成了反制阵法的最后一笔!
嗡!
一道微不可察的七彩光晕在墙壁内部一闪而逝!那个微型的反向窃灵引毒阵……**瞬间激活!**
几乎在阵法激活的同一时间!
那股试图沾染阿澈的阴冷魂力波动,如同撞上了一张无形却布满倒刺的电网!
滋啦——!
一声只有云渺和白泽能“听”到的、如同烧红烙铁烫入油脂的刺耳尖鸣,在灵魂层面响起!
“嗷——!!!”
一声凄厉无比、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惊恐的灵魂尖啸,如同受伤野兽的垂死哀嚎,猛地从对面山崖那棵歪脖子老松的方向……**隔空传来**!虽然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但那瞬间爆发的痛苦和惊骇,如同黑夜中的闪电,清晰无比!
是那个白发长老!他试图通过蚀魂引的印记,借阿澈接触墙壁的瞬间进行更隐蔽的标记,结果……**一头撞上了云渺刚刚布置好的、火力全开的反制毒阵**!
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云渺的本源毒力顺着魂力连接,狠狠反噬了一口!
“吱叽?!”毛球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竖起耳朵,看向殿外。
阿澈被那声只有灵魂能感知的尖啸惊得小手一抖,画歪了最后一个圈圈,茫然地抬起头:“娘亲?什么声音呀?像……像老鼠被踩了尾巴?”
玉衡刚找到一个青铜小香炉,闻言疑惑地回头:“老鼠?哪里有老鼠?”
云渺指尖的本源毒元悄然收回体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看着儿子画在墙上的歪歪扭扭的圈圈,又看看墙补丁中心那缕似乎黯淡了一丝、彻底沉寂下去的蚀魂引流光,唇角那抹冷冽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她弯腰,揉了揉阿澈的小脑袋,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嗯,是有只讨厌的老鼠,被澈澈画的圈圈……**吓跑了**。”
“哇!澈澈画的圈圈这么厉害呀!”阿澈立刻忘了刚才的疑惑,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成就感,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澈澈是大英雄!打跑坏老鼠!”
“吱叽!(英雄!)”毛球也跟着蹦跳,小爪子拍着地面。
玉衡看着兴高采烈的阿澈,再看看那面依旧丑陋、散发着古怪气味、但似乎……**莫名顺眼了一点点**的“狗皮膏药”墙,无奈地摇了摇头,点燃了香炉里找出来的半截安神香。
袅袅青烟升起,试图驱散那顽固的“清虚牌”泥巴味,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灵魂被灼伤的焦糊气息。
大殿中央,七彩仙绫包裹的清虚老道,那震天的鼾声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我自岿然不动”的节奏,只是隐约间,仿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呼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