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懂了。
林枝枝的意思是,她刚才在门外偷听。
可单从林枝枝的神情和表现来看,我却并没有在她身上再次看出那种被剧情操控的傀儡感。
毕竟,偷听别人说话,这种行为十分不齿,并不像是林枝枝本人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我就下意识的以为,林枝枝这样做,一定又是被剧情控制了。
本来就是嘛。
现在最让剧情忧心的,就是我眼前这两位男女主的感情发展。
由于崔恕的反抗实在太过强烈,剧情只能通过一次次的惩罚来给崔恕施压。
这样做看似具有威慑力,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每个故事,都是被早已写好的大纲撑起来的。
大纲就是主线,它就像是一个人体内的骨骼,所有血管和内脏皮肉,都依附它而生长。
如果崔恕只是反抗一次两次,那剧情尚可以通过稍微修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再把主线圆回来。
可次数多了,任谁也顶不住。
总是修改已经定好的主线,就等于推翻了原本的大纲,毁掉了故事的骨骼。
没办法。
正因如此,剧情就只能让身为女主角的林枝枝主动出击,以好抢占先机,就算毁掉她的人物形象也在所不惜。
没事的。
反正这是话本小说。
若人物突然做出了不符合他们原本性格的行为,那就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敷衍过去:
这是为爱痴狂。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
但我却看得分明。
林枝枝现在,十分清醒。
她没有被剧情操控,包括刚才偷听崔恕这种不齿之事,也都是她的个人行为。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我只能说,因为我看到林枝枝眼里有光。
此时此刻,林枝枝望向崔恕的眼神,正如崔恕望向我时一般,两者之间一模一样。
这是爱人的眼睛。
爱是无法伪装之物。
而我正想着,一旁的林枝枝就又说:
“王爷,我知道你不愿娶我,心中只有死去的王妃娘娘,但我不会强求。”
“若你不愿碰我,那我们回到王府之后,就照例变回原来的主仆关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我只求王爷,别再伤害自己,好吗?”
话音至此。
林枝枝伸出的手便被崔恕默默躲开。
我见她顿了顿,眼里飞快划过一丝失落,却又很快恢复了神采。
“王爷可知我刚才为何要那样做?”
崔恕眉心紧皱,很是不悦。
“本王不想知道。”
明明是拒绝的话语,但并没有往日的那般生硬。
可崔恕的表情,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抗拒。
谁知。
林枝枝听后,却完全不当回事,只管自问自答的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林枝枝是怎么想的。
或许,她这是以为崔恕是在口是心非吧?
只听她道:
“我小时候学切菜,手指被菜刀切伤,但我家很穷,没钱买绷带和伤药,所以我娘就把我的伤口含进嘴里吸,这样过一会儿,伤口就不会再出血了。”
林枝枝惋惜的笑了笑,并用一种温柔且悲伤的眼神看着崔恕。
她说:“王爷,你总说我家里人不爱我,但那一刻,我却感到了我娘对我的爱。”
崔恕没有开口。
我猜,他大概是想尽可能的和林枝枝拉开距离。
这要是换作之前,林枝枝恐怕早就受不了了,一定会把崔恕的冷漠记在心中,自己跑到角落默默流泪。
然而,今时岂非昨日。
就在这时。
林枝枝竟一反常态,主动大胆表白。
“王爷,我这样做,是想让王爷也感受到爱。”
我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但是很明显。
崔恕反正是笑不出来了。
因为林枝枝的表白还在升级。
“王爷,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爱你的人,不止王妃一个。”
“还有我……”
最后那个“我”字,林枝枝没能顺利说出口。
崔恕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够了!”
崔恕道,“林枝枝,摆正你的位置。”
林枝枝喉咙一哽。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哎。
如果林枝枝能看得见我的话,那我们三人现在也算是深陷三角恋的修罗场了。
不过这次,她并没反驳崔恕,而是默默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
“那王爷,请等我去取纱布和伤药来,我想为你包扎伤口。”
崔恕再次摇摇头。
“不必了。你退下吧。”我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本王自己可以处理。”
我觉得林枝枝应该也明白了崔恕的意思。
所以她放弃了,没有纠缠,而是转身缓缓退出了室内。
房间里重回安静。
我看到崔恕立刻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
该说遗憾吗?
那道伤口已经结痂了。
甚至就连刚才顺势而下的、那道红线似的血迹,也已经变深变黑,凝结在了崔恕的胳膊上。
我叹了口气,在崔恕耳边说:
“算了,阿恕。别想了,休息吧。”
我不确定崔恕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但他的确静静的捡起了地上的小刀,并将它放回了原位。
然后,崔恕取来铜盆,把伤口认真清洗了一下。
水波荡漾,模糊了崔恕的脸。
手腕沉入水底的瞬间,我发现崔恕身形猛的一滞。
是想起自己死亡时的感受了吗?
我于是靠近崔恕,轻轻的拥住他的肩膀。
此时,就算我们没法真的触碰到一起,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栀栀,你在,对吗?”
他颤声说,声音很闷。
我就点点头,把脸贴在崔恕颈边,听着那平稳跳动的脉搏声,心里无限安稳。
“嗯,我在哦。”
“我有一次就是这样,那盆水刚打来的时候还很烫,可是到最后就凉了。我不知道是我觉得水凉了,还是水真的凉了。”
“阿恕,你很勇敢,但我不希望你再这么做。”
“不是的,栀栀,我其实一点都不勇敢。”
我的少年郎忽然有些哽咽,“我只是一想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怕黑,所以就想着一定要找到你。仅此而已。”
互相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我和崔恕,就这样在黑暗中自说自话,试图到找对方。
他知道我在听。
而我也同样相信,我的少年郎一定也知道——
在面对他时,我的答案永远不变。
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