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石门合拢的刹那,张小纯指尖的龟甲忽然亮起微光。他望着石缝里透进的最后一缕天光,忽然想起李青候说过的话——修行如栽花,有的要烈火烹油,有的要枯坐静待。
他缓缓盘膝坐下,身前的地面渐渐浮现出纹路。那不是攻击阵法,而是用月光石铺的星图,每个星点都对应着通天世界的一处山河——这是他昨夜连夜画的,指尖的血珠落在图上时,还带着灵溪宗的草木香。
“逆凡灭尽生机,我便重燃星火。”张小纯闭上眼,识海深处渐渐浮起一株植物的虚影。那是株半开的月亮花,花瓣上还沾着通天河的水汽——是他当年在通天世界的陨仙深渊里找到的,本以为早就在大战中损毁,却不知何时融进了神魂。
随着心念一动,密室突然剧烈震颤。魁皇城的百姓看见,皇宫地底钻出无数银灰色的藤蔓,那些藤蔓上生着心形的叶片,叶片边缘流淌着月光般的光晕,顺着城墙蔓延时,竟在砖缝里催生出点点新绿。
“是陛下!”有人指着藤蔓顶端的花苞,那些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散出的香气让枯萎的灵田都泛起绿意。
密室内,张小纯的身体正被藤蔓缠绕。那些藤蔓从他的指尖钻进经脉,带着月亮花的生机游走全身,所过之处,他的血肉竟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月光洗过一般。
“当年看你化作蒲公英时,就该想到的。”他轻声自语,识海里的月亮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他的神魂。这不是吞噬,而是共生——月亮花的根系缠上他的魂核,他的神念则顺着花茎蔓延,触碰到了那些飘散在星空中的种子。
外界的藤蔓突然不再生长,顶端的花苞齐齐爆开,飞出数不清的银白絮团。那些絮团比柳絮还轻,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直接穿过剑魔仙域的结界,向着漆黑的星空飘去。
“那是什么?”城墙下的孩童伸出手,想接住飘过的絮团,却见那絮团穿过他的掌心,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
宋君婉站在宫墙上,看着那些絮团像萤火虫般远去。她认出那上面带着张小纯的气息——和当年在血溪宗,他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时,留在她衣襟上的灵力波动一模一样。
“他把自己……种进了星空里。”周紫陌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她们都懂,那些絮团里藏着的不只是神念,还有张小纯的生机——他是想用自己的道,去焐热这片死寂的星空。
密室内,张小纯的头发开始变白。他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唯有眉心还亮着一点绿光,那是月亮花的核心所在。他能“看见”那些絮团在星空中飘荡:有的落在被战火焚毁的星舰残骸上,生根时竟催生出成片的蓝藻;有的坠向死寂的行星,在龟裂的大地上撑开淡金色的光罩,罩住了几株濒死的苔藓。
“原来逆凡走过的地方,这么冷。”他的神念掠过一片漂浮的陨石带,那里还残留着生灵被吞噬的怨念。有朵絮团落在陨石上,瞬间被怨念撕碎,可碎片散开时,竟又凝成更小的絮团,继续向前飘。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剑魔仙域的灵田渐渐恢复了肥力,有人在地里挖出带着月光纹路的种子;孩子们追着飘过城墙的絮团跑,说那是爹爹派来的信使;连逆凡尸身外的阵法光纹,都染上了淡淡的绿意——那是飘远的絮团,竟有一部分绕了回来,悄悄加固了阵法。
十年后的某天,小宝第一次御剑飞过魁皇城。他的剑是用张小纯当年掉落的指甲炼化的,飞行时会散出银白的光带。
“娘亲,你看!”他指着城墙外的山坡,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了片银白的花海,花瓣随风飘动时,像极了当年飘向星空的絮团。
宋君婉望着那片花海,忽然捂住嘴。她看见有朵花的花瓣上,竟印着个歪扭的笑脸——和张小纯当年在她梳妆盒里画的一模一样。
密室内,藤蔓终于爬满了整个空间。张小纯的身体已经和石壁融为一体,唯有眉心的绿光越来越亮。他“看见”最远的那朵絮团,已经飘到了星空的边缘,落在一块冻成冰的彗星上,正努力地撑开一片小小的光罩。
“快了……”他的神念变得很轻,像风中的叹息,“再给我一点时间……”
宫墙外的花海突然齐齐转向,花瓣朝着密室的方向微微颤动。正在给小宝讲当年故事的李青候顿住脚步,看着那些花,突然老泪纵横。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帽儿山的山顶,那个总被天雷吓到的少年,曾攥着那根香对他说:“李叔,我想让所有地方,都有灵溪宗这么暖。”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用一生去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