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距圣皇咽喉只剩三寸时,苍穹突然裂开道金缝。三百六十一缕太古之光从缝中倾泻而下,在半空凝成光网——那光纹流转的模样,像极了张小纯当年在灵溪宗画的护山大阵。
“是魁皇!”城墙下的修士刚要欢呼,就被光网后的景象惊得失语。
那不是张小纯的身影,而是柄遮天蔽日的宝扇。扇面展开时,能看见扇骨上缠着的红线——是宋君婉当年给张小纯编的,后来被他系在了扇柄上。扇面内的云雾里,隐约能看见座悬浮的高塔,塔尖正对着逆凡尸身的方向。
“那是……宝扇!”宋君婉的指尖突然颤抖,她认出扇面上的水渍——是当年小宝打翻灵茶时留下的,张小纯一直没舍得清理。
通天道人的黑光骤然停滞。他能感觉到扇子里传来的气息,既不是张小纯的时间本源,也不是逆凡的寂灭之道,而是种更诡异的力量——像枯骨里钻出的新芽,又像燃尽的灰烬中亮起的火星。
“道尘的气息?”他眯起眼的瞬间,宝扇突然加速,扇面内的高塔轰然炸开,一道身影从碎光中冲出。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正是宋缺。可他的双眼却泛着奇异的光泽——左眼漆黑如墨,右眼雪白似霜,瞳孔的位置空荡荡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缺儿!”宋君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儿子眉心的印记,那印记一半是道尘主宰的轮廓,一半是宋缺自己的眉眼,像被强行糅合的两半镜子。
宋缺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刚勾起半分笑意,通天道人的黑光已到了面前。他竟不闪不避,右手抬起时,掌心浮现出黑白交织的漩涡——那漩涡刚接触到黑光,就发出绸缎撕裂般的声响,竟将黑光生生绞成了碎片。
“生死道源?”通天道人在碎光中现身,衣袖已被绞碎半截,“道尘那老东西居然留了这手。”
“他说,寂灭的尽头,总会剩下点什么。”宋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星空的力量。他左手一扬,宝扇突然缩小,化作柄折扇落在掌心,“比如你我脚下的星尘,比如他没来得及守护的人。”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流光冲出。折扇开合间,扇风里竟裹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黑风过处,通天道人衣袍上的寂灭之火瞬间熄灭;白风扫过,圣皇之前被震碎的莲瓣竟重新凝聚。
“联手!”圣皇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莲台护罩突然暴涨,将通天道人困在中央。那些莲瓣边缘生出细密的尖刺,刺尖泛着剑魔河的水汽,戳在通天道人身上时,竟能穿透他的黑光防御。
通天道人第一次露出惊色。他能化解圣皇的莲刺,却挡不住宋缺折扇扫来的黑白风——那风像把无形的剪刀,总能精准地剪断他与逆凡尸身的联系。每当他想从漩涡里召唤魔影,折扇就会划出道白痕,将漩涡暂时封印。
“两个半吊子准主宰,也敢拦我?”通天道人怒吼着捏碎眉心的逆凡印记,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可这一次,黑光刚扩散就被宋缺的折扇吸走——扇面上的云雾里,竟浮现出片微型星空,那些被吸走的黑光在星空中盘旋两圈,竟化作了颗颗闪烁的星辰。
“你看,寂灭也能变成生机。”宋缺轻叩扇面,那些星辰突然坠落,砸在通天道人身上时,爆发出的不是毁灭之力,而是沛然的生机——通天道人身上的寂灭气息竟被这生机逼得节节后退,道袍上甚至钻出了几株嫩绿的草芽。
圣皇趁机催动莲台,无数莲刺同时刺入通天道人的四肢。那些莲刺深入血肉后,竟开始生根发芽,将他牢牢钉在半空。
“不可能!”通天道人看着手臂上开出的小白花,那些花瓣上还沾着他的血,“逆凡大人的道,怎么会被这种东西……”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宋缺按在眉心的折扇打断。扇面贴在他眉心的瞬间,通天道人突然看见片陌生的星空——那里有无数月亮花正在绽放,其中一朵的花瓣上,印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正举着根香,在雷雨中倔强地站着。
“那是……”通天道人的黑光骤然黯淡,他袖中藏着的半块月亮花花瓣,此刻正透过衣料发出微光。
宋缺收回折扇时,通天道人的眉心已多了道白痕。那白痕像道封印,正缓缓吞噬他身上的寂灭气息。
“道尘说,没有绝对的寂灭。”宋缺望着远处星空中亮起的月亮花,“就像没有绝对的生死——你看,连逆凡留下的印记,都能开出花来。”
圣皇看着通天道人身上的草芽,突然笑了。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莲台在身后缓缓旋转,将散落的星光聚成光带——那光带延伸向宝扇,竟与扇面上的微型星空连在了一起。
城墙下的宋君婉,突然看见宝扇的扇骨上,多出道新的刻痕——是宋缺的名字,旁边还刻着朵小小的月亮花。她抱着小宝抬头时,发现那些之前被黑色火海吞噬的城墙,裂缝里竟钻出了嫩绿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而在无人注意的宝扇深处,那座破碎的高塔废墟里,枚沾着血的莲子正悄悄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