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公安局,指挥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程望,站在一块巨大的白板前。他神情专注,手中的黑色记号笔“咔哒”一声打开,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白板上,七起确认案件的时间轴被他一一标记出来,一条红线穿插其中,将张建中的轨迹与案件时间、地理发生地进行着细致对照。
“1996年第一案,”程望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死者是出租屋中被杀的服装厂女工。那时,张建中在江州东站从事搬运工作,居住距离案发点仅两公里。”他边说边在白板上比划着,“之后每年一起,几乎都发生在他搬家或换工作的前后一个月内。”
他在红线旁圈出一个名字,继续说道:“张建中,1998年之前,租住在江南巷旧楼;1998年后,搬入兴港小区。2001年,被害人小冯的遗体在江州开发区新建工地被发现。”
停顿了一下,程望的眼神变得严肃,“我们曾认为她是第八名受害者,但张建中否认。而且从现场勘察来看,她的死亡手法确实不同。”
副队谭野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你怀疑还有一个模仿犯?”
“不是怀疑,是有这种可能性。”程望将2001年案件照片重新贴在白板上,认真分析着,“我们做过初步比对。她的致死原因虽然也是勒颈,但方式粗暴,使用的工具是旧床单,缠绕手法也不像张建中那种有序、精细处理,反倒像是仓促中动手。”
顾玲在一旁赶忙补充:“而且死者尸体没有清洗痕迹,反而有被拖行后遗留的泥沙印记,这不是张建中一贯的‘仪式感’,更像是临时犯案。”
“如果这不是张建中杀的——”谭野看着照片,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那我们面对的是另一个人?”
“一个可能模仿、但水平极低的‘抄袭者’。”程望沉声道,“案发那年,媒体在广泛报道连环女尸案,甚至有未经证实的‘细节泄露’。如果有人想借机作案、混淆视线,正是最混乱的时候。”
“他是谁?现在还在江州吗?有没有新的案子与他有关?”谭野一连问出三个问题,表情越发凝重。
程望望着照片许久,低声却坚定地说:“我们要从2001年前后三个月,重新筛一遍市区所有死亡报告,尤其是女性失踪、野外尸体抛弃案。”他指着白板最末端的“问号”,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个人,不能放过。”
会议结束后,程望和队员们又聚在一起讨论了许久,详细梳理了目前掌握的线索以及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大家一致认为,张建中租住地或许隐藏着关键证据,能帮助他们进一步揭开案件真相。
当天下午四点。
江州东郊的老居民区内,程望亲自带队,神情严肃地押送张建中返回他案发时的租住地——兴港小区b座302号。一路上,警车内气氛压抑,张建中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程望则紧紧盯着他,眼神从未有过片刻松懈。
到达目的地后,屋内陈设早已变动,租户也换了几轮。程望提前联系过房产中介,获取了张建中入住时的租赁协议与格局图。图纸显示,房屋东侧改造为厨房储物间,且曾有一次无合法备案的“施工翻修”。
程望找到房东,礼貌地问道:“您好,关于张建中1998年那次施工,您能再详细说说吗?比如施工持续了多久,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房东回忆了一下,说道:“动静最大的一次施工,就是1998年。他说要改个厨房排水系统,当时还把屋外地砖挖开了。施工大概持续了三四天吧,不过现在想想,那几天他好像总是自己在弄,也没见请什么工人。而且晚上的时候,我路过还能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动静。”
程望微微点头,谢过房东后,戴上手套,走进厨房。瓷砖翻新得整整齐齐,但地板下方却传来一股潮湿的霉气,那股味道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打。”程望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随行技术组立刻行动起来。
半小时后,地砖被小心撬起,一块混凝土地面裸露出来。开凿工具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那声音仿佛一把利刃,一下下切割着众人的神经,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找到了!”一位技术员突然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与紧张。
混凝土底下,是一个被封闭的小型暗格。里面并无尸体,但有一块已经破败的塑料布、一些残留毛发,还有一个小型女式皮包,包里遗留着早已褪色的工作证——
李婧,女,生于1975年,某私营印刷厂职工,1998年6月登记失踪,未立案处理。
现场顿时陷入短暂的寂静,每个人都清楚,这个发现可能会成为案件的重大转折点。技术员们紧张地记录着现场情况,程望的眼神变得锐利,他转头看向张建中,声音冰冷:“她也是你杀的?”
张建中面无表情,沉默了片刻,轻轻道:“……不是我主动的。”
“什么意思?”程望紧盯着他,目光如炬。
张建中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她发现了我藏工具的地方。她偷了我备用钥匙,想要敲诈我……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只是……想让她闭嘴。”说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怎么死的?”程望步步紧逼。
“推倒后撞到水槽,我……没想杀她。真的。”张建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程望眼神如刃,愤怒地质问:“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救她?”
张建中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低声道:“我怕。”
“怕?”程望冷哼一声,“怕什么?”
“怕她活着说出我的秘密。”他说完,缓缓吐出一句,“那时候,我已经习惯杀人了。”
房间内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程望看着张建中,目光冷冽,一字一顿地说:“李婧,是你第一个非计划性的杀人受害者。你想掩盖她的存在,于是封了地板,把她从‘名单’上抹掉。”停顿了一下,他提高音量,“但你忘了,她不是数据,她是一个人!”
夜晚,江州警局走廊上。
谭野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疲惫地说:“整整十二起,我们终于拼出了全部。”
程望缓缓点头,神色凝重,“连环杀人案的结案不只是抓住人,是理清每一笔,每一命。”
“张建中不会再有秘密。”谭野感慨道。
“但我们还有很多未解的案子。”程望望向窗外,夜色沉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真希望下一个案子没这么沉重。”谭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程望收回目光,坚定地说:“真正沉重的,从来不是案子,是我们替他们留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