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农场的吉普车，开在颠簸的泥土地上。
因为下过雪的缘故，车轮上绑着链条。
在山路上行走速度并不快。
但本来就颠簸的山路，因为链条的存在，更加陡了。
跟着蒋朝波来的农场干部，都脸色发白。
只有坐在副驾驶的蒋朝阳，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什么。
突然间。
一个急刹车。
正在闭目养神的陈冬，差一点撞到了前面的座位。
陈冬睁开眼，扶住车窗，“怎么了？”
“没什么。”蒋朝波淡定地解释着，“洋子村这地方的路本来就烂，不然也不会这么穷了。但过了刚才的坡，就代表我们到了。”
吉普车在一个大坡前停了下来。
蒋朝波让全部人下车，他们要走进村里。
洋子村门口，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带着几个村民站在小雪中。
他们已经收到了蒋朝波要来的消息，特意在此等候。
见到蒋朝波，他就迎了上来，伸出手，用生硬的语气问候：“蒋场长，你来了啊。”
握过手后，蒋朝波指了指身旁的陈冬。
“陈冬，这是洋子村的村长，杨向前。向前同志，这位是黑河村的代表，陈冬。”
闻言，杨向前脸上本来就勉强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他没有理会陈冬伸过来的手，只是抬眼扫了陈冬一下，“这黑河村真是没人了啊，派了这么个小娃娃来。”
蒋朝波露出标志性的领导笑容：“你们洋子村在这种山坳子里生活多不容易，不如早点和黑河村合并吧。”
“洋子村的事，就不用谈了吧？”杨向前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陈冬，“我们村里的孩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是资深猎手了。黑河村就是一群不学无术的瘪犊子，加入他们，呵。”
“可是这里并不适合生存，早晚会坐吃山空。”
“行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不是带着村里在种粮食吗？只要找到合适的粮种，我们村也可以自给自足。”
完全不给蒋朝波面子，让他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正要发作。
陈冬走到了两人中间，面无表情地和杨向前对视起来。
昨天，蒋朝波已经把计划跟他说过了。
洋子村总共就四十来个人，因为这是祖地不肯离开。
可组织想在这里建立军事基地，要他来给这些人做思想工作。
洋子村和黑河村共享着完达山的山脉，曾经因为打猎的事，两村发生过流血冲突。
而黑河村刚刚经历了水坝事件，村里壮年男丁稀少，被洋子村夺去了大半山脉。
因此黑河村的猎户非常少。
先前只有张猎户一人。
若是洋子村并入黑河村，整座山脉都是黑河村的地界了。
这本来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地是祖宗传下来的，浇过血，埋过骨头，金贵着呢。”陈冬笑道。
本来以为陈冬是来挑衅的，突然说出这番话，杨向前愣了一下。
而后，清了清嗓子。
“哼，黑河村的小子还是明事理的。”
蒋朝波顿时不高兴了，本来拉陈冬来，就是想让他代替黑河村道歉，自己好顺势把组织的计划说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站在杨向前一遍。
蒋朝波正要发作，陈冬有开口道：“但是，祖宗就一定是对的吗？要不是黑河农场养着你们，靠山里的几只兔子，能养活你们？”
说着，他扫了一眼村口的人。
都在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陈冬。
“你想死吗？”杨向前眯着眼睛，目露凶光，“要不是农场出面调解，我早打死你们了。”
“就是，想要我们的地，门都没有。”
“黑河村的小子，滚回去，我们这不欢迎你！”
身后的人也跟着起哄起来，而且还拿起了猎枪和弓箭。
蒋朝波带来的警卫队，同样握起了枪，随时准备应付这场面。
本来还以为是来慰问的，没想到直接变成了谈判，而且是面临破裂的谈判。
眼见着流血冲突即将发生。
陈冬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笑了笑。
“杨村长，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这并不是你们的土地，而是国家的土地。国家要征用，是不需要经过你们同意的。”陈冬一字一顿，“安排黑河村接纳你们，是国家考虑到你们的心情。”
“老祖宗们看中的并不是这块地，而是这座山。你们在黑河村定居，照样可以来这座山上打猎，这也是农场想让你们并入黑河村的原因。”
杨向前眼睛微眯，拳头握紧。
刚想反驳。
突然间。
砰！
一声沉闷、撕裂空气的枪响，从村外传来！
杨向前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胸口，一个血洞正在迅速扩大，鲜血瞬间浸透了灰布褂子。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
时间停滞了一秒。
刚刚村口的人，瞬间四散而开。
“有枪手！”蒋朝波吼道。
而这时，陈冬已经动了。
他如猎豹一般，一把抓住蒋朝波，将他拽着向村里跑去。
砰砰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三发子弹，打在村口的石柱上。
一时间碎石横飞。
陈冬按着蒋朝波的脑袋，带着他躲进一处院子里。
两人靠着墙蹲下，民兵们也随即赶了过来。
他们正在判断枪的来源。
只能看到子弹是从山林间飞出来的，但根本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而且，对方用的应该是狙击枪。
民兵们手忙脚乱的还击了几枪，根本没有效果。
反倒是一起被逼到了院子里。
有一个民兵受伤了。
陈冬冲着他伸手道：“把枪给我！”
民兵一愣。
又是几声枪响，打得他们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民兵没有别的办法，把枪丢到地上，推给陈冬。
“你怎么——”
蒋朝波刚才撞到了墙，有点头晕。
见到陈冬跟民兵要枪，满是不解。
而陈冬没有解释，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早在逃跑的时候，就已经释放出了蚯蚓。
在这种山林环境，蚯蚓是最佳的隐藏者。
通过蚯蚓的视角，陈冬看到了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带着面巾的枪手。
正拿着狙击枪，躲在村口的一棵大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