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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巫在府里小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皎然搅和一场后,都督大人再想汲血,却发现穆衿身体中的血灵力已经少的可怜,虽然还不至于一丝都不剩。

穆衿走到玉平阁的时候,太阳正升起。

朝霞绚丽,照着穆衿的面孔上,显得他更为矜贵俊秀。

他走得极快,这条路径好像他已经走了很多次,玉平阁外荒地较多,可她偏偏要选择在这里小住。

目光一抬,带着寒气的霞光照亮了整个玉平阁,楼阁的影子处荒草弥漫,鬼影凄凄。

玉平阁外面的南诏侍女一见这样早就有人求见,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唇角已经忍不住翘起,原来求见之人正是柴家最俊的那位公子。

“穆衿公子怎么来了?”侍女行了个礼。

玉平阁这样早居然就大敞着门,好似在迎接来客。

穆衿道,“圣巫已经醒了吗?”

侍女摇摇头,“还没呢,昨夜喝多了些,还在睡,公子来得太早了。”

“不碍事,我等一等她便是。”

侍女引他走上石阶,庭院深深,霞光才露,院内尚未有人走动。

“你起得倒是早。”穆衿无意说了一句。

她立刻接过话道,“是圣巫大人说,今日会有贵客专门一早来找她,故此让奴婢再次等候。”

穆衿一怔,没想到圣巫能算到他今日来。

天光朦胧亮起,穿过院落,穆衿走进大厅,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茶。

侍女哈哈一笑,“没成想她们也起来了,还沏好了茶水。”

穆衿落座,哪知头顶一只茶盏大的蜘蛛“呼”一声从天落下,落在那张方桌。

侍女伸手去摸茶壶,被那蜘蛛狠狠咬了一口。

她忽然面露痛苦,却一声也不敢叫出来。

片刻后,圣巫从屏风后走出,那侍女行了南诏的礼,退了下去,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往穆衿旁边的一张椅子一坐,“你倒是知道凭你这张脸,能套出许多别人套不出的话来。”

穆衿站起来行了叉手礼,道,“不敢。”身上重心一失,险些跌在地上。

圣巫笑了起来。

他欲扶着桌子站住,没想到双手触及之处,都好似被发粘的蛛网困住了。

整个人都像是粘入一个蛛网中,大惊之下,低头一看,那只从而落下的蜘蛛,好似正对着他摆弄触手,他一阵骇然。

圣巫笑容敛了,拂袖散出一股白雾,穆衿闻了,眼前才渐渐清明起来。

方知是中了她的毒。

可这茶水,他一口都没尝,甚至连摸一摸杯盏也未曾。

圣巫伸手拿起茶水便喝了下去,“你怕茶水有毒?”

穆衿道,“晚辈没有那么想。”

“罢了,你今日来,一定不是专门来喝我的五毒茶,说吧,你找我想要什么?”

穆衿也不再隐瞒,“晚辈却有一事相求。”

他年纪虽轻,可也知道任何事要想做成都有代价。

圣巫轻轻摇了摇杯中的茶底,“我知道你今日会来,也知道那个小姑娘从外头回来了。”

“外头?圣巫大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圣巫微笑道,“自然知道,只是你不能知道。”

“晚辈也不是非想弄清楚她失踪后去了哪里,晚辈今日前来,是有其他事相求。”

她沉吟了半晌,拿出一朵干枯了的花和一个火折子来。

吹起火折,点了那朵花,花瓣烧焦后发出一股特殊的焦香,几片碎花瓣落在桌子上。

她捻着花瓣在桌面上看了看,口中不知念叨什么。

“难。”

穆衿担心她不相助,“圣巫大人要什么,尽可直言,穆衿一定想方设法奉上。”

圣巫又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是想来问我,要如何恢复你身上的鲜血的灵力?”

穆衿道,“并非如此。”

“哦?”她没想到自己还能算错。

“晚辈想要让大人帮忙,将皎然身体中的灵力转移到晚辈身上。”

听他这样说,此刻圣巫不禁起了好奇心,侧目而望,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畏惧她。

痴情多敏,容貌不凡,聪明伶俐,这样的人,配她那傻徒弟正好,可惜了。

“大人想问我什么?”

圣巫出神地望着他,“假如这样做,你会死,你也愿意?”

穆衿说是。

“不如跟她一起离开,从此后,此间事再也不管。”

他干笑一声,“只要她身上还流淌着这样怪异的血,那她便是那些人的猎物,总有一天,会跟她母亲一样被算计围猎,下场凄惨。我只想要她过普通人的日子,免得刀光剑影,一生不绝。”

“你知道你不该来找我吗?倘若我帮你,那你也许会堕入深不见底的悬崖,说实话,你离开后,不应该回来,因为你的使命都已完成了,再回来,不过是来受更多的苦楚,你再往前走,一脚踏下去,当即便得粉身碎骨。”

穆衿道,“我已在悬崖底下,并不怕再摔下去。”

她看了他半晌,心中不忍,“你不要再为她做任何事了,因为你不欠她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她欠了你。”

穆衿不懂她的意思,但犹说道,“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我要她不再沾上阴谋,鲜血,日后走平坦的路。”

她暗中叹息一声,“法子是有,可是就怕你不能承受。”

穆衿心中一喜,“晚辈甘愿。”

她抬了抬手,“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或许到时候你会改变心意。”

“许多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她咳嗽一声,好像那已经过去了太久,她记不大清楚了,于是要借一声咳嗽来慢慢回忆。

“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过我想,对你来说很重要,尽管所有人都瞒着你,可对你来说,实在太不公,你已经付出了太多。”

“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

“没错。他们来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是个大麻烦。”

“谁是那个大麻烦?”

“皎然的生母,柴萤。”

“圣巫大人早就知道……”穆衿直觉她和当年之事一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柴瑜也参与其中。

“当然,她长得实在跟她母亲太像。当时只剩下了一个时辰,只要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达,带走皎然和柴萤,也就是皎月。她太虚弱了,生产耗尽了她的力气。她一直在哭,说她可以被带回去,但她的孩子不能,说她的孩子绝不能在柴家长大。我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于是我便多嘴问了一句。客栈里的那个脸上有伤痕的女子便随手指着一个男子,说他姓穆,这孩子就姓穆,说柴萤跟那个穆风两情相悦,只是家中不允,求我帮帮他们。我跟柴萤早就于南诏相识,和她相识多年我从未见过柴萤哭成那样,她求我想想办法,那个脸上有疤的女子也求我,说是就算是拿她的命来换,她也愿意。跟你方才求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穆衿的嗓子有些干,“他们求你什么?”

圣巫道,“就像是你刚才求我的,要我隐藏那孩子神奇的血液,她出生时那个破败的边陲小镇天际散着无边的紫光,为了遮掩奇光,整个客栈点燃了所有的长明灯。”

“你从不好奇为何柴瑜让你叫他叔父,而不是舅父?按理说,你应该叫他舅父。我想你也猜到了,那个姓穆的,不过是推出来让众人面上能过去,根本不是皎然的阿爹。后来我才知道,柴萤并非柴氏血脉,只是无意被柴家发现后收养的义女,而她生下的是——柴瑜的孩子。”

穆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发觉自己的指甲紧紧扣进了手掌中。

“说远了,你想知道的是不是我如何帮了她?其实那也不简单,要在半个时辰内让那姑娘从此隐藏自己从母亲身上继承的天赋和血脉,实在太难,如果仅仅是调换孩子,那会很简单。”

“你们用我调换了皎然?”

“是啊。不过,都督大人很是狡猾,他一点也不傻,想要轻易蒙蔽他,实在太难了。那个毁了容的女子抱出了自己的孩子,说要调换。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我用了换血之术,将皎然的血和你调换,这样一来,你的血便跟她一样有超越凡人的灵力。其中过程痛苦至极,他们担心那个刚生下的孩子承受不住,所以我只好将痛苦全都转移给你。换血之术原本也很难实施,除非两个孩子同月同日出生,你比她大了一岁,都是十月十六出生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巧合。”

穆衿的脸扭曲了一下,但竭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当时只有一个小名,叫金子,我记得那个脸上毁容的女子一直哄你说金子乖,别哭。换血之术很难成功,我也只是在族中人留下的书籍中见过,当时我只是尝试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成功了。后来他们便交换孩子,把你交给了柴萤。柴萤答应那个女子,说要给你锦衣玉食,让你成为日后都督府的主人。我实施完换血之术,你哭得实在厉害,甚至吐出了血,血染红了柴萤的衿领,你母亲便说,以后世上便再无金子,只有穆衿。至于柴萤望着明月,最后给那个孩子取名皎然。”

穆衿口中喃喃念道这两个名字。

圣巫说道,“甚至为了让你更像是刚出生的孩子,我对你用了缩骨之术,那也极为疼痛。你瞧,为了让那个女孩儿获得安稳的生活,所有人都竭尽全力,甚至连你,在不知情之时,你已经付出颇多了,这些难道对你公平?”

穆衿呼吸急促,“不是,你弄错了,不是……”

“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虽然我在各方势力之间游走,但我深知当年你只是个幼婴,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有罪,你毫无反击能力,只能任由我们摆布,这么多年,有一个人对你心怀歉意吗?我想没有。所有人都在利用你。穆衿,为自己而活吧,什么都别再付出。”

“你在撒谎,满口谎言!”

“听闻你作画天资绝顶,什么都能画得栩栩如生。当年我记得那客栈里有一位北疆的画师,他很是钟情于那毁了容的女子,我只看了几幅客栈里的画,便看出他已穷丹青之妙,于绘山水有着格外虔诚,只是可惜,当夜那一场厮杀,他为了保护那毁了容的姑娘,死在她怀里,北疆的那个尽付劲毫,怀抱神奥的画师就那样死去了。”

穆衿不禁失声一笑,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些话比那么多年他发青的手指和被吸血的伤口更让他疼。

他想起那些碧玺珠子,沉重的佛珠,慈悲的佛珠,狠狠砸在他的指窝间,他从未皮开肉绽,可是那种顿疼,比刀子割伤更让他难以忍受,他记得他被砸得双手颤抖,记得他像是狗一样疼得伏在地上。

他被教着乖乖长大,成为柴瑜想看见的那种少年。

他想起自己带着惊恐在密室中醒来,在那流淌着奇怪味道的银色流水上呆呆坐着,一个人都没有,什么活物的声音都没有。

被无数次抛入黑暗,他在黑暗中觉得有无数只鬼静静地看着他,准备在他睡着时伸出无数双手要掐死他。

他已经跌入了无边黑暗,渐渐学会了和黑暗,疼痛,孤独,恐惧对抗,然后有一日有人伸出了一根绳子给他,要他攥住,他抬眼一看,是个眼睛亮亮的女孩子,她烧了他的地狱,把他拉到她怀里,对他说无数次爱他。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始作俑者就是她。

他在残酷的虐待中长大,曾经也只会残忍地对待别人,是她来到他身边,将在漩涡中挣扎的他紧紧拥住,被人真诚无悔地爱着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握着他手掌的力,她靠近的呼吸,她灼热的注视。

“是她毁了你。”圣巫道。

过了不知多久,鸦雀无声。

他轻笑了一声。

圣巫竟也看不透他的心,“为何要笑?你为自己命苦而笑?“

穆衿说不是,“只是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我所经历的一切,她都没有经历过。庆幸她不在黑暗中长大,庆幸有那么多人都十分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