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中旬,两宫正式垂帘听政,二人虽然是头回接触政事,可二人功力不浅,智谋过人。
也懂得抓大放小的道理,寻常事务由着四位顾命大臣监理,遇到动银子和人事变动的大事,陵容和太皇太后不许他们胡来,每一个升迁或者贬谪的官员,二人都要一一查看过往经历,该允许的允许,该驳回的驳回。
就在这样的情形中,竟然有人暗中上了关于赵世显的折子。
还是夹在一堆折子里,陵容每日里对于顾命大臣的看过的折子也会翻阅,也亏她耐心和仔细,这就发觉出来这里面夹杂的这折子来。
陵容看了看笑了出来,弘暄见陵容笑了出来有些不解:“皇额娘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弘暄正在练字,此时正好写完,又听见陵容发笑,这才出声询问,陵容先是检验了弘暄的功课,又让琥珀端来奶皮子等糕点,翡翠帮着弘暄净手,弘暄一边吃一边看着陵容。
“假如每日里你有五块奶皮子,可你六哥贪吃,竟然悄悄把你的奶皮子给提前吃了,后来你才发觉了,若是这样你要怎么办?”
太皇太后今儿因为有心事,不由来了长春宫里,又不让人通报,此刻陵容说话的时候,太皇太后正站在门外。
弘暄想了想:“不过是块奶皮子,六哥喜欢就让了他。”
见陵容看着弘暄,弘暄又仔细想了想说:“皇额娘曾经和儿子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是六哥坏了规矩,那自然得有惩戒,小惩大诫是这样的道理。”
“六哥每日里也有五块,那就只许六哥每日里吃两块,剩下三块还给儿臣,积少成多,总有还清的时候。”
陵容听了笑着说:“有法理有人情。”
太皇太后这时让人推开门,陵容听见动静朝门外一看,见太皇太后笑着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弘暄也跟着行礼,三人坐下后太皇太后笑着看向陵容:“是哀家今儿做了恶客,当了偷听的耳报神。”
陵容并不在意,笑着就说:“让您见笑了。”
太皇太后见陵容手上有个折子,不由好奇问:“今儿怎么又提起?”
陵容神情严肃了些,将折子递给太皇太后:“请您过目。”
太皇太后见陵容脸上带着几分怒容,接过来一看,发觉竟然是为赵世显子孙求情的折子。
对于赵世昌,太皇太后哪能不知道。
赵世显是汉军镶红旗人,康熙末年历任江苏巡抚、河道总督。他任职河道总督时(约康熙五十七年至雍正元年),见河工经费 可随意以 “抢险”“加固” 名义申请朝廷拨款,更将河工视为 “敛财捷径”。
先帝专门设立 “会考府”,由怡亲王胤祥牵头,对各省、各部门的钱粮亏空进行 核查,且规定 “亏空官员必须限期补足,否则抄家追赃,子孙连坐”。
朝廷派官员前往赵世显老家(汉军镶红旗属地)及任所抄家,结果却令人咋舌 —— 其家中仅存 “旧衣数件、粗粮数石”,值钱财物几乎 “提前转移或变卖”。
太皇太后叹气说道:“哀家也曾听闻赵世显子孙为赔补亏空,被迫变卖祖上遗留的田宅、奴仆,甚至有成年子孙放弃科举仕途,转而经商或务农以筹措银两。”
陵容也叹气说道:“儿臣也听闻赵世显家诸多女眷,日夜以刺绣女红为生。”
接着又坚决说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先帝此命本就无可厚非。”
“如今先帝梓宫尚未入陵,竟然就有人坐不住,想要出来兴风作浪,今儿若是能允了他们,明儿他们就敢废了先帝朝政,后儿是不是就敢行册立之事?”
太皇太后听了神情严肃,她自然也能明白,亏空是康熙的缘由,自己儿子也是逼不得已,若是真被这些人得了便宜,只怕就要如同陵容所说的那样,自己儿子苦心经营的朝政只怕顷刻间就要崩塌。
好在折子试贴上贴着张庭玉的意见,算是驳回了此事,只是这样的情形只不过是试探,若是今儿她们置之不理,甚至是退缩,那么可想而知,日后只怕是再难有安生的日子。
“赵家的债务如何了?”
这时琥珀上前递了个册子,陵容接过来翻开一看对太皇太后说:“历经十来年,还得差不多了。”
太皇太后听了想了想:“绝不能开恩免了,这个头开不得。”
陵容也点点头,又悄悄对太皇太后耳语几句,太皇太后有些惊讶,陵容就笑着说:“这才是便宜了敖拉,有了委屈自然就要有补偿不是,他们试探咱们,咱们也试探试探他们。”
太皇太后想了想这才应下,若是敖拉这事成了,口子总要撕开,才能撕大,也是,若是冒然放了老十四出来,朝臣肯定要警惕她!当初先帝继位时候就因为老十四闹得面上不愉快,若是真让老十四出来了,朝臣怎么想?莫非叔叔想抢侄子的皇位不成?
等又说了几句,陵容换了衣裳,让人叫回来敖拉,对他耳语几句,敖拉明显不高兴了:“这样丢人,儿子都十四了!竟然还贪吃几块奶皮子!”
陵容拧着他的耳朵,敖拉疼的“哇啦哇啦”叫唤,陵容就说:“好啊,翅膀硬了是不是,额娘的话都敢不听了!”
“听听听!”
陵容这才放开他的手说:“小兔崽子长本事了,你见额娘吃过亏?”
敖拉眼珠子转了转,他如今年纪也大了,也曾经说过陵容之前的事迹,这么一想起来,陵容好像确实没吃过什么亏,见敖拉脸上少了犹豫,陵容让琥珀给他脱了上衣露出后背来,敖拉有些不妙的预感。
陵容就带着人到了奉先殿门外,陵容如今贵为太后,一举一动都牵动众人,尤其是六阿哥敖拉还光着膀子。
到了门口,敖拉越发感觉不妙,陵容瞪着他,他也不敢再跑,心里只觉得陵容坑孩子!
“跪下!”
敖拉一哆嗦,难以置信看着陵容,陵容从琥珀手里接过来藏着的荆条,一下就打在了敖拉后背上,敖拉见陵容嘴角带笑,心里就明白,这是要苦肉计?
想着顿时跪下,陵容又打了一下就哭了出来:“先帝,臣妾愧对先帝!”
众人一听全都跪了下来!
这可是大事,太后奉先殿门外哭先帝!
顾命大臣们得了消息再也坐不住,纷纷来了奉先殿。就听陵容哭着打六阿哥敖拉:“敖拉翅膀硬了,竟然敢对臣妾阳奉阴违,不听您的旨意,他这是数典忘祖,大行皇帝您一世英名,怎么能容这小畜生玷坏?”
庄亲王一听就心里发笑,这位皇嫂可真是个妙人!张庭玉听着脸色一寒,皇太后这话里有话,阴阳怪气,他哪能听不出来。
最后还是太皇太后派人来阻止了皇太后,众人又送六阿哥去看太医,这才作罢。
张廷玉回去就暗中让人寻了那上折子人的错处,又过了两三天就将他贬谪去了西北吃沙子!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皇太后这是借六阿哥生事!
好一招厉害的隔山打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