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蕴玉的眉头拧了起来,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
她看向周衡那张写满讥诮的脸,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因为……傅淮舟的事?”
她心里飞快地闪过念头:不可能。
陆砚清是陆家独子,陆家是盘踞京北的庞然大物,首富之家,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周衡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更深的嘲弄,“看来还不算太蠢。”
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整个京北当然没人敢动陆砚清,就算她和陆老爷闹翻了,自己出来单干,不靠陆家吃饭,那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流着陆家的血,他姓陆!”
“这个姓就是他的护身符,也是……枷锁。”
“那这是……”阮蕴玉的心沉了下去,心里染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回事?”
周衡的目光冰冷,直直刺向阮蕴玉,一字一顿道:“现在是陆砚清的爷爷,陆老爷子,要弄他。”
阮蕴玉彻底怔住,瞳孔微微放大:“为什么?”
她下意识地追问。
“为什么?”周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拉得更大,“还用问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
“阮……蕴……玉!”
他刻意放慢语速,清晰地吐出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在地上。
阮蕴玉呼吸一窒,脸上血色褪尽。
周衡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他转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陆砚清为了你,把京北市长弄下台,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以为能瞒过谁?”
“陆老爷子知道了。”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雷霆震怒。”
“现在,老爷子暗地里放出话来。”周衡转过身,目光重新锁住阮蕴玉苍白失神的脸,“整个京北,谁要是还敢跟‘砚清律所’合作,就是公然和陆家作对!”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讽刺的姿态,“结果呢?如你所见,所有合作方,排着队打电话来解约:我们的项目,黄了;正在谈的案子,吹了;陆砚清现在焦头烂额。”
“这一切,阮小姐……”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都是拜你所赐!”
“你满意了吧!”
周衡说完,不再理会阮蕴玉的反应,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
他冷哼一声,带着一身毫不掩饰的厌恶,摔门而去。
沉重的实木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阮蕴玉耳膜嗡嗡作响。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渺小而脆弱。
周衡的话狠狠扎进她心里。
为了她?扳倒市长?
陆老爷子震怒?
一股沉重的、冰冷的内疚感,如同粘稠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指尖冰凉。
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又抓不住一个清晰的轮廓。
夏悠晴的话,周衡的指责……像无数碎片疯狂旋转,切割着她的神经。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窗外繁华的都市灯火次第亮起,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构成一幅与她内心死寂截然相反的喧嚣图景。
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浓重的夜色吞没,办公室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城市的光污染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关门声再次响起。
不是周衡摔门离去的那声,是会议室方向传来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沉重。
阮蕴玉猛地一个激灵,从漫长的失神中被惊醒。
她下意识地望向会议室的方向,厚重的门紧闭着,里面似乎还有低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会议室的门,如同焊死了一般,再也没有打开过。
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城市的喧嚣也沉寂下去。
阮蕴玉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不知何时被她拉过来的薄毯,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渐渐模糊,沉入了不安稳的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