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凤仙郡,一路西行。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场甘霖的湿润气息,却也夹杂着天庭风波带来的无形压抑。
唐僧依旧沉默寡言,狮驼国的血海、凤仙郡的赤地与天庭的冷酷,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心上。
紫微帝君的箴言在心间反复回响,却难以驱散那厚重的迷雾。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在最前,火眼金睛不时扫视四方,警惕着可能来自天庭的“后续”,体内《上清仙诀》运转不息,气息愈发沉凝内敛。
猪八戒唉声叹气,抱怨路途枯燥,沙僧则默默担着行李,忧心忡忡地看着师父。
行至一处地界,但见山势渐缓,平原开阔。
一条大河如玉带般蜿蜒流淌,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
两岸沃野千里,阡陌纵横,稻浪翻滚,金黄一片,在秋风中起伏,散发出阵阵谷物成熟的清香。
远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宁静富庶的田园风光。
与之前所经的狮驼国、凤仙郡等地相比,此地宛若世外桃源。
“好地方!好地方!”
猪八戒吸溜着口水,眼睛放光:“总算有个像样的地界了!师父,咱们赶紧进城化些斋饭,老猪这肚皮都快贴后背了!”
唐僧看着眼前祥和景象,紧绷的心弦也略微松弛了一丝,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极其微弱的平和,轻轻点头:“此地名唤玉华州,观其气象,当是仁善之邦。”
进入城中,更见繁华。
街道宽阔整洁,商铺林立,行人衣着虽不华贵,却整洁精神,脸上大多带着满足的笑容。
孩童在街巷间嬉戏追逐,笑声清脆。
更引人注目的是,城中多处开阔地,如广场、校场,甚至街边空地,都有青壮年男子在习练武艺。
有的舞枪弄棒,虎虎生风;有的打熬力气,呼喝震天;有的则演练拳脚,招式虽显粗浅,却充满朝气与力量感。
整个玉华州,弥漫着一股蓬勃向上的尚武之风。
“咦?这地方的人,倒是喜欢耍把式?”
猪八戒好奇地探头探脑。
沙僧也点头:“民风淳朴,又崇武强身,确是难得。”
他们一行形貌特异,一猴、一猪、一晦气脸和尚加一俊俏和尚,很快引起了注意。
早有差役报入王府。
不多时,玉华州国王带着三位英武非凡的王子,亲自迎出王府。
国王年约五旬,面容儒雅中带着英气,热情地将师徒四人迎入王府,盛情款待。
席间,国王言谈恳切,礼数周全。
三位王子——大王子使一杆方天画戟,二王子用一柄宣花斧,三王子则擅使齐眉棍——目光灼灼,频频打量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三人,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向往。
酒过三巡,大王子终于按捺不住,起身离席,对着孙悟空深深一揖!
“圣僧容禀!小王观这位毛脸圣僧、长嘴圣僧、晦气圣僧,气宇非凡,行动间隐有风雷之势,绝非等闲!敢问可是身怀绝技?”
“小王兄弟三人,自幼好武,苦无名师指点,所练不过乡野把式。今日得见高人,实乃三生有幸!”
“恳请三位圣僧不吝赐教,收我兄弟为徒,传授些真本事!我等必当勤学苦练,不负师恩!”
二王子、三王子也立刻起身,齐声恳求,态度极其诚恳。
孙悟空挠挠头,嘿嘿一笑:“俺老孙这点本事,打打妖怪还行,教徒弟嘛……”
他看了一眼唐僧。
这一路行来,见识了太多神佛算计、妖魔凶残,也见了人间疾苦。
玉华州的祥和与王子们的赤诚,让他心中难得地生出一丝暖意。
授艺传法,强健一方,似乎也是件好事。
唐僧沉吟片刻。他虽主修佛法,却也知强身健体、护佑一方亦是善举。
玉华州民风淳朴,王子们心性尚可,若能学得些真本事守护此邦,也是功德。
他微微颔首:“悟空、悟能、悟净,既然王子们心诚,你们若有闲暇,指点一二也无妨。只是需谨记,武艺乃护身卫道之术,切不可恃强凌弱,滋生骄横。”
八戒一听能当师父,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师父放心!包在俺老猪身上!定把这三位王子教得…呃…起码能打过几个毛贼!”
沙僧也憨厚地点点头。
孙悟空见师父允了,咧嘴一笑:“好!既然师父开口,俺老孙就教你们几手!”
当下,师徒四人便暂住王府后花园。第二日清晨,在后园宽阔的演武场上,三位王子束紧衣甲,精神抖擞地等候。
孙悟空道:“俺们用的兵器,皆是神兵,非凡铁可比,怕你们使不动,也容易惹祸。”
说罢,他捻个诀,对金箍棒吹口仙气,喝道:“小!小!小!”
只见那碗口粗、丈二长的如意金箍棒,应声缩成一根寻常齐眉棍长短、粗细适中的乌铁棒,光华内敛,看上去平平无奇。
猪八戒也如法炮制,将九齿钉耙变成一把寻常的农家钉耙模样。
沙僧则将降妖宝杖化作一根黝黑的熟铁棍。
“哇!”
三位王子看得目瞪口呆,虽知是变化之术,但这等手段已是神乎其技,对拜师学艺之心更炽。
孙悟空手持乌铁棒,开始为大王子演示棍法。
他并未施展惊天动地的神通,而是将自身武艺中基础却精妙的棍术拆解开来,一招一式,清晰明了。
棍影翻飞,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迅疾;时而如泰山压顶,沉稳厚重;时而又如柳絮随风,轻灵飘忽。
虽无神力加持,却蕴含着武道的至理与战斗的智慧。
大王子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得以往所学,与之相比如同儿戏。
猪八戒则教二王子耙法。他虽惫懒,但天蓬元帅的底子犹在,一套耙法使得大开大合,势大力沉,却又暗藏绵柔变化,攻守兼备。
他一边教,一边唾沫横飞地吹嘘当年在天河如何统领水军,听得二王子热血沸腾。
沙僧教导三王子棍法,则如其人一般,沉稳扎实,一板一眼,讲究根基牢固,力道运用,进退有据。虽不花哨,却最是实用。
三位王子天资聪颖,又肯吃苦,每日闻鸡起舞,勤练不辍。
演武场上,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乌铁棒、钉耙、铁棍在阳光下舞动,汗水浸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