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悦来到灵堂,引入眼帘的是:
巨大的金丝楠木梓宫停放在灵堂正中央,如同一座冰冷的小山。
梓宫尚未盖棺,太皇太后的遗体覆盖着明黄色的陀罗尼经被,只露出一张经过精心修饰却依旧难掩灰败枯槁的面容。
那曾经保养得宜、红润有光泽的脸,此刻蜡黄且松弛,眼窝深陷,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像是被岁月和死亡狠狠抽干了所有的生气。
殿内烛火通明,粗如儿臂的白蜡烛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微爆响,融化的烛泪如同凝固的哀伤,层层堆叠在烛台上,顺着烛身缓缓滑落,在烛台下积成一小滩蜡油,宛如一汪悲伤的湖泊。
浓郁的檀香、沉香交织在一起,那醇厚、深沉的香气本应让人心神宁静,可此时却因过于浓烈,与无数鲜花瓜果贡品散发的甜腻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几乎窒息的复杂气味。
这气味钻进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让人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而隐约的防腐草药味,带着一股刺鼻的苦涩,更是在这甜腻中添了一抹令人作呕的酸腐。
巨大的白色帷幔从殿顶垂下,将整个空间包裹得密不透风,仿佛要把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隔绝在外,只留下这满室的死寂与冰冷。
白色的帷幔质地厚重,在微风的吹拂下,只是轻轻晃动,却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哭泣。
诵经声如同低沉的潮水,绵绵不绝地从殿外传来。
数十名广济寺的僧人身着杏黄袈裟,手持法器,在殿外广场上整齐排列,正做法事超度。
那梵音庄严,每一个音符都带着一种神秘的韵律,仿佛能穿透灵魂,直达彼岸。
然而,这庄严的梵音却压不住殿内弥漫的死寂和冰冷,反而更衬托出这灵堂的阴森与压抑。
萧齐逸一身素白孝服,站在梓宫前。
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柄插入地面的利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那素白的孝服穿在他身上,更显他身形修长、挺拔,却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太皇太后曾挑唆曾太上皇解散同生共死打江山的护国玄甲军,制衡江家祖辈。
幸好太上皇明智,却中了太皇太后的道,亲儿子被她换成受她用蛊控制的楚帝,导致前朝大楚各自为政,兵慌马乱,加上旱灾,民不聊生,易子而食……。
幸好皇后江林悦的到来,经过重重困难才有了如今的盛世开始,没想到自己与皇后对她如亲奶, 她却死性不改勾结外敌西戎,妄图颠覆朕与皇后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江山。
外人不知你的为人,等皇室血脉的宗亲到来,朕还是会让他们知道你的罪行,世世代代以你为耻,记住你的丑陋嘴脸……。
萧齐逸的目光落在梓宫中那张像曾经执掌后宫三朝、如今却毫无生气的脸上,眼神深邃复杂。
冰冷的眼神仿佛对这死亡早已看透,没有丝毫的怜悯。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那解脱像是从他心底最深处涌出的一丝轻松,却又被他强行压抑着。
萧齐逸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奇特的仪式感,轻轻拂过冰凉光滑的楠木棺沿。指尖触及的木纹,冰冷坚硬,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那木纹细腻而清晰,一道道沟壑像是岁月刻下的痕迹,记录着这梓宫所经历的时光。
江林悦同样一身缟素,跪在梓宫右侧的蒲团上,身后跪着两排同样身穿重孝、低头垂泪的宗室命妇和自己的儿女。
她的缟素与旁人不同,虽也是素白,却在领口和袖口处绣着极淡的银色云纹,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为她增添了一丝清冷与高贵。
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眼圈微红,却不见一滴泪水,那哀戚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面具,完美地贴合在她的脸上。
江林悦手中的串珠缓缓捻动,那串珠是上等的菩提子,颗颗圆润饱满,在她的指尖下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鼻端充斥的香烛贡品气味,混杂着梓宫本身散发的楠木冷香和防腐剂的气息,让她感到一阵阵烦恶。
这气味像是无数只小虫子,钻进她的鼻腔,啃噬着她的嗅觉神经。
然而,在这重重气味之下,她似乎总能捕捉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像幽灵一样在空气中飘荡——
这是经常用空间灵泉水五感异于常人的原因。
那血腥味极淡,却又极其顽固,挥之不去,仿佛在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那些血腥之事。
江林悦的耳畔,除了殿外传来的诵经声,还能听到身后那些不知实情的命妇压抑的抽泣声。
那抽泣声细碎而微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每一个抽泣声都带着不同的情绪,有的是真心的悲痛,有的则是装模作样的表演。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人的目光,有的偷偷打量着她,像是在猜测她的心思。
有的则带着敬畏,不敢与她对视。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吹动了殿内的白色帷幔,也吹动了她身上的缟素。
那冷风像是从地狱吹来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风中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味,像是从古老的坟墓中飘出,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梓宫,看向站在对面的萧齐逸。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场,那气场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她与他隔开。
就在这时,萧齐逸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与她的视线交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她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而她的眼神则平静而淡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仿佛进行了一场默契的较量。
片刻后,萧齐逸率先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梓宫中的太皇太后。
江林悦也收回了目光,继续捻动手中的串珠。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走进灵堂,脚步急促却又尽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寂静。
他走到萧齐逸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萧齐逸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小太监退下后,萧齐逸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都起来吧,莫要一直跪着,免得伤了身子。”
他的声音在灵堂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后的命妇们和其他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们起身时,身上的孝服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在这安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林悦也缓缓站起身来,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
她站在原地,微微欠身,向萧齐逸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却清晰:
“陛下节哀,太皇太后一生荣华,如今驾鹤西去,也算是功德圆满。”
萧齐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审视,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
他点了点头,说道:“皇后有心了,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多,还要辛苦皇后多操持。”
江林悦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花朵,美丽却又带着一丝清冷:
“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定当尽心尽力,让太皇太后走得安心。”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喧闹声打破了灵堂的寂静,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
萧齐逸的眉头再次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看向殿外,问道:
“何事喧哗?”
一名侍卫匆匆走进灵堂,单膝跪地,说道:
“启禀陛下,宫外有一群百姓,声称要为太皇太后祈福,在宫门外聚集,不肯离去。”
萧齐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冷哼一声,说道:
“祈福?不过是些愚民的闹剧罢了。
传朕旨意,让他们都散了,要为太皇太后祈福就去附近的广济寺去祈祷吧!莫要在此扰乱宫中秩序。”
“是!”
侍卫领命退下。
江林悦看着萧齐逸,心中暗自思量。也许,这看似简单的百姓聚集事件,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江林悦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灵堂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殿外传来的诵经声依旧绵绵不绝。
那诵经声像是这灵堂里唯一的生机,却又无法驱散这满室的死寂与冰冷。
江林悦站在那里,感受着这复杂的氛围,心中明白,处理完这事,宫中就彻底清静了下来,恐怕又有人提议要充盈后宫了……!而自己,也将在这风云中,继续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