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竹瓦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徐新秋站在檐下,看着两个姑娘慌慌张张从溪边跑回。
刘淑窈的襦裙被雨水浸透,紧贴在玲珑有致的曲线上,发间玉簪不知何时松脱,青丝如瀑垂落在盈盈一握的腰间。
“还看!”吉梦突然横插进来,像只护食的小兽般张开双臂。她浑身湿透的粗布衣裳倒是规规矩矩,只是发辫上沾着的野花正往下滴水。“色狼!”少女狠狠跺脚,溅起的水花全泼在徐新秋衣摆上。
徐新秋喉结动了动,目光黏在刘淑窈锁骨处滑落的水珠上。直到被吉梦拽进屋,回头嗔怪地瞪他一眼,竹门“砰”地关上,才如梦初醒地摸摸鼻子。
“我自己的王妃还不让看……”他在雨中委屈地嘀咕,转头瞥见吉梦留在廊下的蓑衣——小得像个童装。想起方才少女平板的身材,不禁摇头失笑:“果然还是个毛丫头……”
竹屋内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吉梦正在学刘淑窈挽发髻的手法。徐新秋孤零零站在廊下,听着雨水顺着茅檐滴落的声音数数。当数到第三百七十八滴时,屋内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隐约听见吉梦在喊“姐姐帮我梳头发……”
“啧。“徐新秋踢飞一颗小石子,看着它消失在视线中。雨幕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徐新秋转头望去,只见那铁塔般的壮汉正揉着额头从山道走来,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哪个缺德玩意儿乱扔石子……”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摊,掌心赫然躺着那颗被徐新秋踢飞的石子——此刻已被捏成齑粉,正随着雨水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徐新秋干笑两声:\"这个……天气不错?\"
壮汉冷哼一声,突然从腰间扯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当啷”一声砸在徐新秋脚边:“山下有间猎户留下的木屋,你们今晚搬过去。”他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徐新秋鼻尖,“记住——天亮之后必须离开寨子!”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吉梦探出半边身子,发梢还滴着水珠。“阿爷,晚上吃啥啊?”
壮汉见状立刻后退半步,凶悍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局促:“你……你们收拾好东西,吉梦,给他们会带路。”说完逃也似的大步离去,虎皮裙在雨中甩出一串水花。
当竹门吱呀一声推开时,徐新秋的呼吸为之一窒。
刘淑窈身着蛮族盛装款款而出,银月般的项圈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五彩丝线绣成的百鸟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裙摆上缀满的银铃发出清越的声响。发间斜插的凤鸟银钗垂落细碎流苏,在她瓷白的脸颊旁投下细碎光斑。
最夺目的是那对银丝盘花耳坠——随着她低头浅笑,坠子上的蝴蝶竟似要振翅飞起。腰间束着的织锦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银链缀着的挂饰在行走时叮咚碰撞。
\"怎……怎么样?\"刘淑窈不自觉地绞紧了腰间的银链,指尖微微发颤。向来素净的脸上难得染了胭脂,此刻更添几分绯色。
她不太习惯这样繁复的装束——银冠沉甸甸地压着青丝,绣满星辰的披肩勒得肩头发紧,连迈步时都要小心避开垂落的流苏。
银镯相击的脆响混着屋檐最后的雨滴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越。她正想解释这是吉梦非要给她穿戴的,却忽觉耳垂一凉——徐新秋的指尖正轻轻抚过那枚月牙银坠。他指腹的薄茧蹭过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月光忽然大亮,穿透云层泼洒而下。银冠上的凤鸟纹饰在青石板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徐新秋的瞳孔里映着她盛装的模样,深邃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啊!那、那个……”徐新秋猛地缩回手,像是被银饰烫着了似的。他耳根通红,手足无措地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最后干脆背过身去指向山路:“你阿爷说……说雨停了就去山下木屋……”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
吉梦抱着竹篓从屋里蹦出来,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微妙的氛围:“姐姐穿我们的装扮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她故意撞了下徐新秋的后背,“某些人眼睛都看直啦!”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说着在吉梦头上敲了一下,双手抱头故作镇定的向山下走去。
夜风拂过,吹散最后几缕雨雾。山路上湿漉漉的石板映着月光,像撒了一地碎银。刘淑窈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披肩,唇角悄悄扬起一个只有月光看见的弧度。
徐新秋僵直地躺在木板床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窗外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衬得屋内愈发寂静。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侧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身下的稻草垫子明明铺了三层,却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脊背。刘淑窈翻身时带起一阵淡香——是刚才吉梦给她抹的山茶花油,混着她本身清冽的气息,在狭小的木屋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这可比熬夜打游戏刺激多了………”他在心里苦笑。前世宿舍里那群家伙要是知道,他们口中满嘴跑火车的老司机,此刻正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怕是要笑掉大牙。
月光从木板缝隙漏进来,在地上画出道道银弦。徐新秋用余光瞥见刘淑窈散在枕上的青丝,有几缕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肩头。
在京城王府时,即便偶尔留宿在刘淑窈那里,中间也永远隔着青子那张破坏氛围的脸。哪像现在,他稍一挪动,膝盖就能碰到对方裙摆上未解下的银铃。
远处传来溪水流淌的声响。徐新秋盯着屋顶横梁上结网的蜘蛛,开始默背英语单词——这是他发现唯一能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当有一次回到abandon时,身侧人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他瞬间屏住呼吸,却见刘淑窈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兽皮褥子里。月光照在她露出的半截皓腕上,银镯子泛着幽蓝的光。徐新秋突然想起傍晚时指尖触碰到的温度,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要命……”他在心里哀嚎,第无数次怀念起现代社会的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