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在山路边发现了我们,顺手就把人捡回来了?”徐新秋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些许不信任。
“嗯嗯!”少女用力点头,发间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你们倒在溪边,像两条搁浅的鱼呢!”
徐新秋与刘淑窈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问道:“那这几日,可曾见到其他人在河畔附近搜寻?”
“没有呀。”少女歪着头,赤足在竹地板上轻轻晃荡,“这片山林除了我们寨子的人,连采药郎都不敢轻易进来呢。”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爷不让说!”少女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狡黠地眨眨眼。她腕间的银镯滑落,露出一个独特的虎纹刺青。
“那你叫什么名字?”刘淑窈柔声问道。
“仡濮吉梦!”少女挺起胸膛,银项圈上的铃铛清脆作响,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骄傲,“是阿爷用山神赐的梦给我取的名字!”
徐新秋闻言瞳孔微缩,与刘淑窈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仡濮,这个姓氏两人太熟了,看样子两人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蛮族营地,捡到他们的人还是仡濮氏的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徐新秋忽然低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兽皮被褥。他抬眸看向少女时,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暗芒,看得吉梦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你……你要干什么?”她慌乱地抓住刘淑窈的衣袖,\"这个仙女姐姐还在旁边呢!\"
刘淑窈忍俊不禁,却见徐新秋已经俯身凑近少女,用蛊惑般的嗓音轻声道:“小妹妹,知道吗?随便捡回家的陌生人………”他故意拖长音调,“很可能是专吃小姑娘的坏叔叔哦~”
吉梦“哇”地一声跳起来,银饰哗啦啦响成一片,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蹿出了竹楼。远处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喊声:“阿爷!那个中原人吓唬我!”
“谁敢欺负吉梦?!”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震得竹楼簌簌颤抖。还没等徐新秋反应过来,整扇竹门便轰然爆裂,木屑纷飞中,一个铁塔般的巨汉挟着山风闯入。
那汉子足有两米多高,古铜色的肌肤上爬满狰狞的伤疤,肌肉虬结的手臂比徐新秋的大腿还粗。他腰间缠着斑斓虎皮,颈间悬挂的兽牙项链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晃动,每踏一步都让竹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谁、敢、动、我、吉、梦!”
巨汉每吐一字都像在打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徐新秋仰着头,视线从对方草鞋里探出的黝黑脚趾,慢慢上移到那张怒发冲冠的凶悍面孔——铜铃大眼里翻涌着杀气,左颊一道蜈蚣状的刀疤正随着面部肌肉抽搐。
“这……就是你阿爷?”徐新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脖子仰得发酸。他此刻才注意到,陈松泉也算挺拔的身高,在这尊凶神面前竟像个没长开的少年。
躲在阿爷身后的吉梦探出脑袋,得意洋洋地晃着羊角辫:“怕了吧?我阿爷可是能赤手撕虎熊的大力士!”
巨汉突然俯身,那张刀劈斧凿般的脸猛地凑到徐新秋鼻尖前。徐新秋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里浓烈的药酒味,看见他钢针般的胡须上沾着的肉渣。
“中原人——”喷着热气的血盆大口缓缓咧开,露出满口森白利齿,“你刚才说……要当坏叔叔?”
“误会!天大的误会!”徐新秋慌忙摆手,后背已经抵到了竹墙上,“我就是看小吉梦太可爱,开个玩笑………”
刘淑窈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之间,素手轻按在壮汉青筋暴起的手臂上。她微微欠身,鬓边一缕散发垂落,衬得脖颈如雪:“这位壮士,我夫妇二人落难荒野,承蒙收留已是天大的恩情。外子伤势未愈,神思恍惚,若有冒犯之处………”她眼波流转,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羞赧,“还望海涵。”
壮汉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铜铃般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如此,午后便送你们出山。”他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徐新秋鼻尖,“记住——这里的一草一木,出了寨门就给我烂在肚子里!”
“敢问恩公高姓大名?他日………”
“闭嘴!\"壮汉突然暴喝,震得竹窗嗡嗡作响,“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说罢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屋檐下悬挂的草药簌簌抖动。
吉梦吐了吐舌头,拽着刘淑窈的袖口往外拖:“姐姐别理他们臭男人!我带你去采凤尾菇,后山的溪水可清啦!”临出门忽又扭头,冲着徐新秋扮了个鬼脸:“至于这个吓唬人的坏蛋——就罚他一个人喝苦药!”
竹门合拢的刹那,刘淑窈回眸一瞥。徐新秋盯着她指尖在腰间暗画的蛇形符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待脚步声远去,徐新秋突然垮下肩膀:“所以……”他盯着自己掌心的药渍喃喃自语,“她刚才那个手势到底什么意思?”窗外传来吉梦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山风掠过竹叶的沙沙声,将他的疑问吹散在晨雾里。
山风掠过崖畔,徐新秋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错落有致的竹楼。晨雾如纱,将整个寨子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袅袅炊烟与山岚交织,恍若世外桃源。
他缓缓闭目,体内升生诀的心法徐徐运转。经脉中流淌的内力比往日更加浑厚,每一次循环都带着雷霆余韵。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看似狼狈不堪,实则因祸得福——
“咔嚓”一声轻响,掌心凝聚的罡气竟将崖边一块青石震出蛛网般的裂纹。徐新秋嘴角微扬,这具身体经过雷霆淬炼后,经脉的韧性已今非昔比。丹田深处,那团沉寂多年的内力旋涡终于泛起微澜,虽然只是涓涓细流,却让他看到了冲破桎梏的希望。
远处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徐新秋睁开眼,看见吉梦正拉着刘淑窈在溪边采药,阳光透过她的银饰,在山路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看来这次惨败,倒是败出了些名堂。\"徐新秋自嘲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