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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龙吟三国 > 第136章 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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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的初春,寒意尚未完全褪去,襄阳城内却已是暗流汹涌。刺史府邸深处,一座名为“临江阁”的高楼之上,大公子刘琦凭栏独立。

他身形颀长,面容清秀,眉宇间却凝结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与压抑。阁楼之下,是烟波浩渺的汉江,千帆竞渡,一派繁华;阁楼之内,他的心却如同被冰封的江面,寒冷而孤寂。

春风拂过,带着湿润的水汽,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俯瞰着这座他父亲统治的、富庶甲于天下的荆州首府,目光掠过鳞次栉比的屋宇、繁忙的码头、戒备森严的军营,最终落向北方——那个在父亲和蔡瑁、蒯越等人眼中如同囚笼和缓冲地带的新野小城。

“刘备……”刘琦口中喃喃,这个名字在他心头萦绕多日。

他虽是刘表长子,名义上的继承人,但处境却日渐艰难。母亲早逝,继母蔡夫人(蔡瑁之妹)视他为眼中钉,一心扶持她所生的幼子刘琮。舅舅蔡瑁手握荆州水陆兵权,与掌握内政机要、智谋深沉的蒯越结为同盟,是荆州本土豪强的核心代表。

他们早已将刘琮视为未来的荆州之主,对刘琦则百般打压、防范,不断在刘表面前构陷他“行为不检”、“结交匪类”、“心怀怨望”。刘表年事渐高,身体时好时坏,对蔡夫人的枕边风和蔡瑁、蒯越的“忠言”愈发倚重,对刘琦则日益疏远冷淡。

刘琦身边,除了几个忠心耿耿但无权无势的老仆和少数几个同样被排挤的清流文官(如王粲等),几乎无人可用。蔡瑁的耳目遍布襄阳,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监视。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看似身份尊贵,实则朝不保夕。一旦父亲驾鹤西去,蔡瑁、蒯越必定拥立刘琮,而他的下场,最好的结局是被软禁终身,更大的可能则是“暴病而亡”!

绝望之中,刘备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野。这位落魄的“皇叔”,以区区新野弹丸之地,竟能在蔡瑁、张允的虎视眈眈下站稳脚跟,推行仁政,招揽流民,更在数月间让新野气象为之一新!尤其是石韬石广元这样名满颍川的名士,竟甘心投入其麾下效力!

更让刘琦震动的是,他安插在张允军中的眼线回报,张允几次想找茬生事,都被刘备以柔克刚,或借刘表之令,或以屯田、剿匪等正当名义巧妙化解,甚至反过来从南阳郡府抠出了一些额外的粮秣补给!这份在夹缝中求生存、求发展的能力,这份隐忍与智慧,正是刘琦此刻最最需要的!

“若得刘备相助……”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在刘琦心中疯狂蔓延。刘备是汉室宗亲,身份正统,名声在外(仁德之名远播),更手握一支能战之兵(关羽、张飞之勇,加上新募士卒,虽不多,却非乌合之众)。更重要的是,刘备与蔡瑁、蒯越集团有着天然的、深刻的矛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能得刘备支持,至少能在父亲面前为自己说上话,甚至……在关键时刻,成为一支可以倚仗的力量!

然而,如何与刘备搭上线?这成了摆在刘琦面前最大的难题。直接派人去新野?蔡瑁的探子必定第一时间知晓,不仅会打草惊蛇,更可能被扣上“勾结外将,图谋不轨”的滔天罪名!通过襄阳的官员?邓义、刘先等人虽对自己抱有同情,但立场暧昧,且必然在蔡瑁、蒯越的严密监控之下,风险太大。

就在刘琦一筹莫展,几乎绝望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悄然出现。这日,刘琦在府中闷坐,贴身老仆刘忠(从小照顾他,忠心耿耿)端来一碗参汤,低声禀报道:“公子,今日老奴去城南‘集贤书肆’为主子寻访古籍,偶遇一人。”

刘琦心不在焉:“何人?”

“新野长史,石韬石广元先生。”刘忠的声音压得更低。

“石广元?!”刘琦精神猛地一振!石韬之名,他早已听闻,知道他是刘备如今最倚重的文臣,新野新政的实际操盘手!“他怎会在襄阳?所为何事?”

刘忠道:“据书肆掌柜说,石先生是来采购一些农书、水利典籍和算学书籍,说是为新野屯田、兴修水利之用。他还向掌柜打听了几位隐居荆襄的老友下落。”

刘琦眼中精光闪烁!石韬!刘备的心腹智囊!他亲自来襄阳购书、访友,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刘备本人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解读,但石韬作为属官,以公务为由前来,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若能绕过层层监视,与石韬秘密接触……

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在刘琦心中迅速成形。他深知,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必须一击即中,且要万无一失!

刘琦没有贸然行动。他让刘忠再次前往集贤书肆,不动声色地向掌柜“透露”了一个消息:大公子刘琦素来仰慕文士,尤其喜好收藏古籍珍本。

他得知石广元先生博学,特意将府中珍藏的一套前汉农书大家泛胜之所着的《泛胜之书》(此书在当时已是珍贵典籍)残卷,以及几卷关于荆襄水利的古舆图,置于书肆之中,托掌柜“转赠”给“真正懂其价值的有缘人”。刘琦并未指明赠予石韬,但在这个时间点,石韬恰好前来购书,这“有缘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此举隐晦至极,即便被蔡瑁的耳目察觉,也大可以说是大公子好文慕贤,无意之举,抓不住把柄。

石韬何等聪明之人?当他从书肆掌柜手中接过这份“意外之获”,看到那珍贵的《泛胜之书》残卷和标注着南阳、新野附近山川水系的古舆图时,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他不动声色地收下,并向掌柜表达了“对大公子雅意的感激”,同样没有提及刘琦的名字。这份隐晦的示好,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波纹虽小,却已传递了信号。

收到石韬的“感谢”信号后,刘琦知道初步接触成功。接下来,需要创造一个看似自然、不引人怀疑的会面机会。直接邀请石韬过府?风险太大。公开场合接触?耳目众多。

刘琦的目光投向了襄阳城外着名的风景名胜——鹿门山。此地山清水秀,多有文人雅士踏青游赏,亦是名士庞德公、司马徽(水镜先生)等人隐居讲学之所。更重要的是,鹿门山距离襄阳有一段距离,且山林茂密,便于遮掩行踪。

刘琦以“春来气闷,欲往鹿门山踏青散心,兼访庞德公求教学问”为由,向父亲刘表请示。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刘表素知长子好文,加之近来身体不适,也懒得管他,便点头应允。蔡瑁虽有疑虑,但鹿门山并非军事要地,且刘琦只带少量随从(其中就有刘忠),又有自己派去的“护卫”(实为监视)跟随,想来也翻不出大浪,便未强力阻止。

与此同时,刘琦通过刘忠,利用一次极其隐秘的接头(假借在药铺抓药传递暗号),将消息传递给了在襄阳并未立刻离开、仍在“访友”的石韬:三日后,鹿门山庞德公草庐附近。

三日后,春光明媚。鹿门山游人如织。刘琦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实为监视),带着刘忠等几名亲信,看似悠闲地向庞德公隐居的草庐方向走去。他故意走得很慢,时而驻足赏花,时而吟哦几句诗文,仿佛真的只是来散心。

石韬则扮作普通游学士子,带着一名随从,也出现在鹿门山。他先去拜访了庞德公,相谈甚欢。辞别庞德公后,他并未立刻下山,而是沿着一条较为僻静的山径漫步,似乎在欣赏山景。

当刘琦一行人“恰好”走到这条山径附近时,石韬的身影“不经意”地出现在前方。刘琦“眼前一亮”,朗声道:“前方可是新野石广元先生?”

石韬“闻声”回头,看到刘琦,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敬”,连忙躬身行礼:“正是在下。不知大公子在此,韬失礼了。”

刘琦快步上前,热情地扶起石韬:“先生不必多礼!久闻先生大才,辅佐刘皇叔在新野励精图治,造福一方,琦心向往之!不想今日竟在此偶遇,真乃幸事!” 他声音洪亮,故意让不远处的“护卫”们都能听见。

这番“偶遇”的对答,天衣无缝。监视的护卫只当是大公子好文,偶遇名士,上前攀谈,并无异常。两人便在护卫们的视线范围内,沿着山径并肩而行,开始谈论起来。

起初的话题,自然是些风雅之事。刘琦盛赞石韬治理新野的政绩,尤其提到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安置流民等举措,言辞恳切,充满敬佩。石韬则谦逊回应,将功劳归于刘备仁德,自己不过是尽本分。两人谈诗论文,论及庞德公、司马徽的学问,气氛融洽自然。

然而,随着交谈深入,话题在刘琦巧妙的引导下,渐渐转向了荆襄的时局。刘琦叹息一声,语气变得低沉:“先生高才,观我荆州,地广民富,甲兵充足,本可大有作为。然琦观之,内忧甚于外患啊。”

石韬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大公子何出此言?荆州在刘使君治下,百姓安居,外敌难侵,正是太平景象。”

“太平?”刘琦苦笑,目光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襄阳城轮廓,“先生乃智者,何必虚言?蔡氏、蒯氏权倾州郡,结党营私,排挤异己。家父……唉,家父年事已高,难免受小人蒙蔽。长此以往,恐非荆州之福,更非……社稷之福。” 他刻意加重了“社稷”二字,目光灼灼地看向石韬。

石韬沉默片刻,低声道:“大公子所忧,韬略有耳闻。然此乃州牧家事,亦是荆州内务,韬乃新野一小吏,位卑言轻,不敢妄议。”

“位卑未敢忘忧国!”刘琦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激愤,随即又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语气却更加恳切,“先生!琦非为己谋!实不忍见父亲基业,将来落入宵小之手,毁于一旦!更不忍荆州百万黎民,因内斗而重陷战火!刘皇叔乃帝室之胄,忠义仁德,天下共仰!先生辅佐皇叔,志在匡扶汉室,安定天下!难道就忍心坐视荆州落入那等只知结党营私、不顾大局之人掌控吗?若荆州有失,新野孤城,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唇亡齿寒啊,先生!”

这番话,情真意切,直指核心利害关系,更是赤裸裸地抛出了结盟的请求!刘琦将自己的困境、对未来的恐惧、对荆州的忧虑,以及对刘备集团的期望,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