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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绿皮火车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钢铁巨兽,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终于停靠在东北边陲那个被标注为“狐岭镇”的小站时,白雨妍感觉自己像是从腌菜坛子里被捞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的复杂气味终于被另一种更浓烈、更诡异的气息取代——一种混合着浓重香灰味、动物皮毛腥臊、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草木气息。

这就是“狐瘴”。

站台上空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流动的淡绿色雾气,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一种病恹恹的惨绿色。视线受到极大阻碍,稍远一点的人影就显得模糊不清,如同鬼魅。空气粘稠而冰冷,吸入肺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麻痒感。

站台上空无一人。没有乘务员,没有接站的,甚至连个清洁工都没有。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绿雾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像垂死挣扎的眼睛。广播喇叭里播放的到站信息,声音扭曲失真,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最后彻底变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忙音。

“欢迎来到…寂静岭东北分岭?”白雨妍低声吐槽了一句,紧了紧背上简易行囊的带子,另一只手搀扶着脚步虚浮的诛星。阿月紧紧跟在白雨妍身后,脸色苍白,双手死死抓着白雨妍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流动的绿雾。

诛星的状态更差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卧颠簸加上“人形异味源”的持续输出,让他本就枯竭的身体雪上加霜。他戴着双层N95口罩(内层还垫了活性炭),只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试图调动哪怕一丝灵力去感知周围环境,丹田却如同被冰封的枯井,只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空虚的痛楚。唯一“活跃”的,是他身上那顽强不屈的“海鲜市场倒闭风”,此刻在这诡异的绿雾中,竟然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泾渭分明的“气场”,将靠近的绿雾微微排斥开一小圈。

“你的味道…好像升级了?”白雨妍抽了抽鼻子,发现诛星身上的腥臭在绿雾的衬托下,竟然显得有点…清新脱俗?至少能让她清晰地分辨出方位。“看来这‘狐瘴’还带净味功能?负负得正了属于是。”

诛星:“……” 他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了。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出空无一人的车站。站前小广场同样死寂一片。几辆废弃的汽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车窗玻璃碎裂,车身上布满脏污的划痕。路边的店铺门窗紧闭,不少玻璃窗被打碎,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嘴。地面上散落着垃圾、翻倒的杂物,甚至还有几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在惨绿的雾气下显得格外阴森。

空气中那股甜腻腐败的草木气息更加浓郁了。

“按照老周给的坐标,临时指挥点设在镇西头的老祠堂,那里有地下储藏室,相对安全。”白雨妍拿出手机,不出意外地,信号格彻底消失,只剩一个刺眼的红叉。她只能凭借离线地图和模糊的记忆辨认方向。“穿过前面那条主街,再拐两个弯…”

话音未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的绿雾中传来!

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动物在枯叶上快速爬行,或者…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白雨妍立刻警觉,将诛星和阿月护在身后,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合金甩棍。诛星也强打精神,背靠着一辆废弃汽车的残骸,目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绿雾涌动,几个矮小的、四肢着地的身影,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扭曲的姿态,从雾气的边缘爬了出来。

是黄鼠狼!但它们的体型比火车上那只更大,几乎接近小型犬!毛发肮脏打结,沾着暗红的污迹。它们没有像火车上那只一样直接扑上来,而是停在十几米外,一双双浑浊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如同鬼火般在雾中亮起,死死地锁定了三人!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白雨妍身后的阿月!

它们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嘶”声,粘稠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后腿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扑击。

“又是冲阿月来的!”白雨妍心头一凛。这些畜生的状态看起来比火车上那只更“冷静”,也更危险,像是在…包围猎物?

诛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紧锁。阿月身上的特殊气息,在这“狐瘴”弥漫之地,简直像黑夜里的探照灯!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中的灰烬袋,依旧冰冷安静。

就在这时,白雨妍感觉背后的阿月身体猛地一僵,抓着她衣角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白…白警官…看…看上面…”阿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白雨妍和诛星猛地抬头!

只见街道两旁低矮建筑的屋顶边缘、二楼的窗台、甚至废弃车辆的顶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个…人形的轮廓!

它们静静地伫立在惨绿的雾气中,身形模糊。但那一双双在绿雾中亮起的眼睛,却清晰无比——浑浊的黄色竖瞳,如同野兽!它们的脸颊、脖颈、手臂裸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稀疏或浓密的灰黄色短毛,口鼻向前凸起,嘴角咧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犬齿轮廓!

狐狸脸!

不止一个!密密麻麻,如同鬼魅般在屋顶、窗台、车顶各处浮现!它们居高临下,黄绿色的竖瞳冰冷而贪婪,如同看着砧板上的肉,同样死死地聚焦在阿月身上!

地上有数只狂化黄皮子包围,屋顶四周被至少二三十个“狐狸脸”无声封锁!浓重的绿雾翻滚,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油脂,压得人喘不过气。

“呵…这下可真是…捅了狐狸窝了。”白雨妍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握着甩棍的手心全是冷汗。她一个人,护着两个毫无战斗力(其中一个还是重点目标)的队友,面对这上下合围的绝境…

“白警官…”诛星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看来…八宝粥糊脸和瓜子壳暗器…得提前预定了…”

“预定你个头!”白雨妍低吼一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冲出去!目标老祠堂!但路被堵死了…等等!味道?!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诛星身上!那些包围他们的黄皮子和狐狸脸,虽然目标明确是阿月,但它们似乎都在刻意与诛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是那些靠得比较近的黄皮子,在诛星无意识地稍微挪动位置时,会本能地、极其轻微地向后缩一下,喉咙里的嘶嘶声也带上了一丝烦躁?

是了!诛星身上那霸道绝伦的“海鲜市场倒闭风”!在这充斥着“狐瘴”甜腻腥气的环境里,简直是另一种维度的“生化武器”!连妖邪精怪都受不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的计划瞬间在白雨妍脑中成型!

“老诛!”她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想活命吗?现在!立刻!马上!把你身上这件‘生化战袍’给我脱了!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诛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脸都绿了(虽然隔着口罩看不到):“白雨妍!你…你这是人干的事吗?!让我当众裸奔?!” 在这零下十几度的鬼地方?

“裸奔个屁!里面不是还有秋衣秋裤吗?!总比被撕碎了当点心强!”白雨妍急得跺脚,眼看屋顶上一个狐狸脸已经弓起了身体,显然准备扑下来了!“快!扔!往我们反方向扔!有多远扔多远!扔完了立刻跟我跑!目标老祠堂!阿月,跟紧我!”

生死关头,诛星也顾不上什么天师尊严了(反正也碎了一地)。他猛地扯开身上那件“功勋卓着”的旧警用大衣(这味道他早受够了!),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一颗毒气弹般,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车站出口那条岔路,狠狠地甩了过去!

那件饱含“深海怨念”、“腐烂贝壳精华”和“黑水潭淤泥芬芳”的大衣,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岔路口中央,一堆翻倒的垃圾桶旁边!

轰!

味道炸弹引爆!

虽然无声,但效果立竿见影!

“嗷呜——!”

“呃啊——!”

“嘶嘶——!”

离得最近的几只黄皮子如同被踩了尾巴,发出一连串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幽绿的眼睛瞬间被刺激得泪水狂飙(如果有的话),疯狂地甩着头,四爪乱蹬地向后退去!

屋顶上那些正准备扑下的“狐狸脸”们,动作也猛地一滞!它们那覆盖着短毛的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了极其痛苦和厌恶的表情!离大衣落点较近的几个,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那霸道绝伦的味道在绿雾中迅速扩散,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毒气区”,瞬间打乱了它们的包围圈和攻击节奏!

“就是现在!跑!!!”白雨妍大吼一声,一手拽住还有些发懵的诛星(只穿着单薄秋衣,冻得一个哆嗦),一手拉住阿月,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毒气弹”落点相反的方向——主街深处,老祠堂的方向,亡命狂奔!

“吼!!” “嘶——!”

反应过来的黄皮子和狐狸脸们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们试图追击,但一靠近那件散发着“生化天威”的大衣附近区域,就被那混合型恶臭熏得头晕眼花,动作迟缓,甚至互相推挤碰撞!那味道仿佛对它们有额外的精神伤害加成!

“顶住!兄弟们!顶住啊!为了阿月!”白雨妍一边狂奔,一边还不忘给那件孤军奋战的大衣打气(虽然它听不见),脚下速度丝毫不减。诛星被她拽得踉踉跄跄,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鸣,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如同刀割。阿月更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

街道两旁的建筑在绿雾中飞速倒退,模糊的窗口里似乎还有更多影影绰绰的“狐狸脸”被惊动,发出低沉的嘶吼。身后,愤怒的咆哮和混乱的碰撞声越来越近,显然有部分没被“毒气区”完全阻挡的怪物追了上来!

“快!前面右拐!祠堂就在巷子尽头!”白雨妍瞥见一个熟悉的巷口,拉着两人猛地拐了进去!

这是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巷子尽头,是一扇厚重、紧闭的、刷着暗红色油漆的旧式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斑驳的匾额,隐约可见“张氏宗祠”几个字。

“开门!快开门!我们是总部支援的!白雨妍!”白雨妍冲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嘶哑。

门内一片死寂。

“开门啊!怪物追上来了!”白雨妍急得用脚踹门!

就在这时,追得最快的一只狂化黄皮子已经冲进了巷口,幽绿的眼睛锁定落在最后的阿月,后腿一蹬,凌空扑来!腥风扑面!

“滚!”白雨妍回身就是一记凶狠的甩棍横扫!

啪!

棍影精准地抽在黄皮子的腰腹!那畜生惨嚎一声被打飞,撞在旁边的杂物堆上!但更多的嘶吼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在巷口响起!至少有三四个“狐狸脸”追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厚重的祠堂木门猛地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

一只枯瘦但有力的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了离门最近、几乎脱力的诛星的手臂,将他猛地拽了进去!

“快进来!”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吼道。

白雨妍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阿月推进门缝,自己也紧跟着挤了进去!

砰!

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被猛地关上!几乎在同一时间,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和野兽愤怒的抓挠嘶吼声!木门剧烈地震颤着!

门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灰尘和一种陈年老木头的气息。白雨妍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喘息,心脏狂跳。阿月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诛星则被那个拉他进来的枯瘦老者扶着,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因为寒冷和脱力而微微颤抖——他只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在祠堂阴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凉。

那老者看起来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厚厚的旧棉袄,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有神,此刻正带着惊魂未定和审视打量着他们三人。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面带恐惧、拿着铁锹棍棒的青壮村民。

老者喘匀了气,目光尤其在浑身散发着淡淡异味(虽然脱了大衣,但腌入味的体味犹存)、狼狈不堪的诛星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才看向白雨妍,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们…就是上头派来的…专家?”

白雨妍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可靠:“是!我是白雨妍警官,这位是…民俗顾问赵星先生。”她指了指诛星,又指了指惊魂未定的阿月,“这位是我们在路上救下的幸存者阿月。”

老者的目光扫过阿月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没多问。他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苦和恐惧:“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虽然…唉…” 他看着诛星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再看看白雨妍(虽然眼神坚毅但也难掩疲惫),显然对这两位“专家”的战斗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老伯,现在情况到底有多糟?”白雨妍急切地问。

老者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声音都在发抖:“糟透了…狐仙娘娘…不!是那庙里的东西…它疯了!整个镇子都快成它的猎场了!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那绿烟更浓…那些…那些变脸的畜生就都出来了!见人就抓!抓去…”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下去。

“抓去哪?黄仙庙?”白雨妍追问。

老者用力点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对!就是那庙!被抓走的人…再也没回来过…有人说…是成了祭品…喂了狐仙娘娘座下的…邪神了!”

他顿了顿,看着外面木门上持续传来的抓挠和嘶吼声,又看看眼前这三个狼狈不堪的“救星”,尤其是那个只穿着秋衣、冻得嘴唇发紫、还在微微发抖的“赵顾问”,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

“几位专家…不是我老张头说丧气话…就凭咱们现在这点人手…还有…呃…赵顾问这身子骨…” 他委婉地看了一眼诛星,“想进那黄仙庙…怕是…怕是给那庙里的东西送外卖啊!”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门外野兽不甘的嘶吼和抓挠声,以及…诛星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白雨妍看着诛星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想想外面群魔乱舞的景象,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祠堂内简陋的布置(几张破桌子,几条长凳,角落里堆着些粮食口袋),最后落回到诛星身上。

她走过去,在诛星疑惑(加警惕)的目光中,默默地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条备用的、厚实的羊毛围巾,然后,动作极其郑重地、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地围在了诛星光秃秃的脖子上,把他裹得像个即将出征的、悲壮的…木乃伊。

“老诛,”白雨妍拍了拍被围巾裹得只剩眼睛的诛星,语气沉痛而坚定,“组织上决定了,你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秘密武器。”

诛星:“???” 他感觉自己被裹得快要窒息了。

“你的任务,就是…”白雨妍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光芒,“…好好活着!保住你这身…呃…‘战略级生化威慑力量’!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得靠你这‘人形自走毒气弹’打开局面!”

诛星:“……”

他默默地把脸埋进了厚实的围巾里,只感觉这东北的冬天,比他碎裂的金丹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