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没兴趣听宋惜枝口中的秘密,给了禁卫军一个眼神。
宋惜枝看见禁卫军拔刀向自己走来,吓得脸都白了,她连忙抓住皇后华美的衣裙,急声道:“皇后娘娘,陛下他其实......”
没死。
可不等她将最后那两个字说出来,那名禁卫军就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王皇后在听到宋惜枝那声“陛下”时,就准备抬起手制止禁卫军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脚边已经气绝的女子,王皇后皱了下眉,随即视线移开,落在那名禁卫军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对方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面相老实恭顺。
王皇后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便收回了目光。
储君的鲜血顺着白玉阶流淌而下,触目惊心,眼下,又多了一人的血。
阶下的朝臣们彻底愣住,不少人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曾以为太子会忍辱认罪,却没料到太子会自刎明志。而看仁善的皇后,竟然连怀有身孕的太子良娣都不肯放过,简直恶毒至极!
这一幕带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不少人感到沉重。
有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臣,看着玉阶上渐渐冰冷的太子尸体,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性子刚烈些的臣子,更是攥紧了朝笏,指节泛白,眼底满是悲愤。
终于,那名素来清正的苏御史再也忍不住,将头顶的朱砂帽一摘,指着王皇后怒骂道:“你这个毒妇!祸乱朝纲、逼死君父、谋害储君!你这般蛇蝎心肠,何德何能母仪天下?你就该下地狱!”
苏御史的话瞬间点燃了朝臣们的怒火,可还不等其他人附和,一旁的禁卫军便一刀捅死了他!
苏御史死了,死不瞑目地瞪着皇后的方向。
朝臣们皆是一静,抬眼时,只见皇后娘娘立在高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神情冰冷又狠厉,令人不寒而栗。
“爹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悲愤的哭喊。
众人看了过去,脸色瞬间齐齐一变!
那边聚着一群女眷,有老有少,皆被禁卫军的刀锋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方才哭喊的,正是苏御史的嫡女苏冉,她正被自己的母亲死死拽着胳膊。
皇后竟然将他们的亲人都挟持了!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反抗的朝臣们,见状也默默往后退了退,敢怒不敢言!
王皇后冷笑一声:“这样不就好了么?为什么都要逼本宫呢?”
-
奉明殿内。
几名宫娥站在瑞王身旁,哆哆嗦嗦地为他穿好了龙袍。
方才外面发生了什么,里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瑞王唯有在太子自刎时,脸色才变了变,很快便归于平静。
不一会儿,王皇后便进来了,温柔地唤了声:“麟儿。”
翟麟转过身,目光露在母后脸上。
看到女人眉眼间的疲惫之色,乌发中甚至能看见几根醒目的白发,他想到自己的无能,一股强烈的惭愧与痛苦涌上心头。
翟麟缓缓攥紧拳头,语气里带着狠戾:“那群官员惹您不高兴,儿臣这就让人把他们通通杀了!”
王皇后走到他面前,替他整了整衣襟,又轻轻拍了拍,神色温柔道:“别这么大戾气,为君者,要有容人之量。杀人算什么本事?要让他们真心臣服,才能坐稳这江山。至于骂名,母后替你背了。”
翟麟抿唇不语,眼底的狠厉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王皇后看了眼奉命殿上的龙椅,轻轻拍了拍翟麟的肩:“去吧,麟儿。”
翟麟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龙椅走去。
可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却倏地停住了动作。
紧接着,他猛地转过身,在王皇后错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重重跪下
“母后,这帝位,该由您来坐!”
王皇后皱眉道:“胡闹,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翟麟却没有起身,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王皇后:“儿臣没有胡闹!这些年若不是母后您在背后筹谋,稳住朝局,大梁的江山早就垮了!父皇他看不见您的好,一心提防您、打压您,简直不知好歹!儿臣可不是他!”
王皇后眸色沉沉,没有做声。
翟麟接着道:“而且您比儿臣更懂朝政,比儿臣更有手段,这江山本该由您来执掌,儿臣愿做您最坚实的后盾,谁敢说半句不是,儿臣便一刀宰了他!”
“麟儿......”王皇后眼中有惊讶,亦有动容之色。
翟麟重重磕头,声音带着几分恳切:“还请母后登基!”
啪!啪!啪!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三声清脆的鼓掌声,紧接着,一道带着戏谑的嗓音传了进来。
“好戏,真是一出母子情深的好戏啊!”
内殿二人面色骤然一变,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童颜鹤发、穿得仙风道骨的老者缓步而入。
待走得近了,那层“仙气”便彻底碎裂。
满头白发,却有少年般细腻白皙的娃娃脸,可抬起来那双手,苍老且布满褐色的老年斑,指关节粗大变形,血管如老树根般凸起,与那张年轻的脸形成诡异的反差。
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王皇后没有小瞧对方,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奉明殿!来人,护驾!”
禁卫军们手持长枪,鱼贯而入,瞬间将老者围在中间。
可当他们看清被围之人不过是个满头白发、看似无害的老者时,动作都顿了顿,一时有些发愣。
谁也没料到闯入奉明殿的刺客会是这般模样。
翟麟看着来人,脸色比皇后还难看,心下瞬间升起浓浓的忌惮。
哪怕过去了数年,他依然不会忘记对方的模样!
真是个老妖怪,竟然越活越回去了!
翟麟挡在皇后面前,咬牙道:“欧阳问天!来做什么?!”
欧阳问天立在殿中,羽扇轻摇,脸上挂着从容的笑:“瑞王殿下好记性,竟还记得老夫这张脸。”
王皇后的脸色瞬间从震怒转为震惊。
说起来,她虽与圣天教暗中勾结,却因久居深宫,从未见过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教主,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一副“仙人”的模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竟来得如此之快!!
袖口下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肉里,王皇后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欧阳教主不在圣天教安享清福,跑到皇宫作甚?”
欧阳问天没有搭理她,身形骤然跃起,衣袍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雪白的弧线,竟直接掠过王皇后与翟麟的头顶,稳稳落在了高台的龙椅上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手掌轻轻摩挲着椅扶上雕刻的鎏金龙头,语气里满是得偿所愿的得意:“老夫自然是来拿回属于我宫家的皇位。”
说罢,他抬眸看向阶下的皇后和瑞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皇后娘娘这些年替老夫扫清了障碍,老夫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待我登基称帝后,你还是皇后。不过......”
话音一顿,视线落在了皇后身旁的年轻男子身上,冷酷道:“他是宣文帝的儿子,必须死。”
王皇后面色铁青,刚要开口怒斥,翟麟已勃然大怒,喝道:“欧阳问天,你放肆!”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自己的母亲!
翟麟满眼杀气,一把抽出禁卫军腰间的佩刀,正欲冲上去将欧阳问天就地正法。
岂料刚迈出两步,一把匕首就从身后捅穿了他的胸膛!
翟麟微微一怔,回头看去,目光落在康守义脸上。
是了,康守义本就是圣天教的人,只是这些年以“中间人”的身份侍奉在母后身侧,但效忠的人一直未变。
康守义冷静地抽出了匕首,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垂下眼眸:“瑞王殿下,得罪了。”
“你......”翟麟张了张嘴,想要怒斥,可刚一开口,大量的鲜血就从他嘴角涌出,瞬间染红了龙袍。
王皇后看着缓缓倒下的瑞王,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麟儿!”她疯了一般冲向翟麟,却被康守义拦住了。
龙椅上的欧阳问天看着有十年未见的康守义,满意地笑道:“守义,做得好。”
康守义垂下头:“教首知遇之恩,康某不敢忘。”
王皇后停下挣扎,转头对着禁卫军大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将乱臣贼子拿下!”
禁卫军这才从康公公叛变、瑞王身死的惊愕中反应过来。
正要听命上前,就听康守义说道:“圣教大军已在皇城外待命,皇后大势已去,你们可要想好了。是跟着一个将死之人陪葬,还是归顺新主,谋个好前程?”
听到这里,禁卫军们面面相觑,顿时犹豫起来。
如今太子自刎,最有希望登基的瑞王也死了,面前这位乱党头目敢现身,定然是有所倚仗......大梁的江山,说不定真要改朝换代了。
王皇后看到他们犹豫不前,脸色已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见严铮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王皇后见到他,以为他带兵来了,忙喊道:“严铮,快把这乱党拿下!”
可严铮却在她面前猛地摔了个大跟头。
严铮根本顾不上观察殿内的情况,只是抬起头,满脸惊慌道:“皇后娘娘!大军已攻破宫门,朝着奉明殿来了,您快逃吧!”
说完才看到王皇后正被康公公挟持,登时一愣:“康公公,您这是干什么?”
康守义没理他,额头已冒了冷汗。
欧阳问天听见严铮说大军攻进来了,眉头便是一皱:“老夫并未下令让他们进来。”
他这一开口,严铮才看到龙椅上坐着个人,更懵逼了。
王皇后突然大笑出声,红着眼,冲着欧阳问天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当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却不知这世上还有猎人执弓!”
龙椅上的人猛地站起来,沉声道:“外面是谁的兵?!”
“是我。”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从殿外传来。
欧阳问天眯起眼,掀眸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玄色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外,正冷冷地盯着他!
欧阳问天脸色大变:“萧景渊!你竟没死?!”
男子身后的玄铁军鱼贯而入,瞬间将殿内团团围住!
欧阳问天暗道不妙,当即就想转身逃跑。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便带着凌厉的劲风擦过他的头皮,狠狠钉在了身后的龙椅上!
欧阳问天惊出一身冷汗!
萧景渊一箭射出,弓弦还未完全松开,没有片刻停歇,又飞快搭了三支箭矢,箭指仇敌。
杀意化作实质,齐齐射了出去!
欧阳问天来不及多想,以扇面为盾,勉强抵挡着飞箭。
那扇面看似普通,实则是用特制的坚韧材料制成。可是在萧景渊的猛攻之下,很快便破了。
奉明殿空间有限,欧阳问天施展不开,一边狼狈的躲避着,一边忍不住腹诽:他跟萧景渊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何至于此?!
最后,欧阳问天在康守义的掩护之下,躲在了殿内的大柱子后,狠狠喘了口气,随即大喊道:
“萧景渊!老夫认栽!这大梁的皇位老夫让给你坐便是,你放我等离开,老夫向你保证,出去后便解散圣教,今后不沾朝堂之事,也不再踏入京城半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