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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之中。

陈森悠闲地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杭白菊,几朵金黄的花瓣在滚烫的茶水中沉浮舒展。他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

“一百八十万两……”他咂摸着这个数字,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哎呀,稍微超了那么一点点预算。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咱们大宋子民的消费热情和潜力嘛。”

漂浮在他身边的赵福金,此刻却像个忧心忡忡的管家婆,虚幻的身影都因为焦虑而有些明暗不定。

“你管这就叫『稍微』?”她忍不住拔高了音调,“楼下那个姓孙的都当场吐血昏过去了!你再这么搞下去,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陈森不以为意地呷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菊花茶,舒坦地眯起了眼睛,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泡在了温泉里。

“福金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什么叫草菅人命?我这叫优胜劣汰,懂不懂什么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赵福金气鼓鼓的脸,继续说道:“再说了,他吐血,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喊价,是他自己利欲熏心,非要上头的。技不如人,就得认。我倒是觉得,他那点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配不上他的野心啊。”

赵福金:“……”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良久,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吐槽:我觉得你的良心,也配不上你这个人。

陈森的目光穿过铜镜,重新落回大厅那个角落,眼底深处,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孩童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又带着一丝猎手锁定超大号猎物时的冷酷算计。

“这个叫钱通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自言自语道。

“背景不详?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这四个字,可比洋洋洒洒写满十页纸的显赫背景,有意思多了。”

“一个行走的冰山,一个会呼吸的钱庄。”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扬州府那一百八十万两的天价成交,仿佛不是一声槌响,而是一道旱雷,直接在每个人心里炸开。那短暂的死寂过后,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比先前更狂热、更露骨的骚动。

那数字像一剂最猛烈的虎狼之药,注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血脉,彻底点燃了他们那颗蠢蠢欲动、名为“发财”的心。

恐惧和敬畏很快被一种更原始的冲动所取代,那是一种“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的疯狂。

短暂的休整间隙,台下的李明轩端起一碗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那冰凉的茶水顺着他快要冒烟的嗓子滑下去,总算浇灭了些许火气。

他抹了把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职业的、容光焕发的笑容,重新精神抖擞地登上了高台。

“各位老板!各位掌柜!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的英雄好汉们!”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亮了三分,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沙哑。

“刚才那碟扬州酱菜,不过是给各位开开胃,尝个咸淡!现在,正餐来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声如洪钟。

“接下来,我们将竞拍第二个代理权——泉州港!”

“泉州!”李明轩把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是在嘴里嚼碎了再吐出来,“那是什么地方?诸位可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

他环视一圈,目光灼灼地扫过前排那些明显区别于中原商贾的客人们。

“那是咱们大宋的南天门!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龙头!是万国商船来了都得排着队、拿着号,等着进港卸货的风水宝地!”

“那里的价值,还需要我多说吗?”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做出一个与众人推心置腹的姿态,“在座的各位海商巨擘,你们比我懂!我敢说,从刚才开始,你们心里那算盘珠子都快盘出火星子了,我能不知道吗?”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而会意的哄笑。

“泉州港代理权,起拍价——六十万两黄金!”李明轩猛然直起身子,高高举起一根手指,“没错,是黄金!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拍到就是赚到!”

话音未落,叫价声就像是憋了许久的洪水终于冲开了闸门,哗啦啦地席卷了整个大厅。

“我出六十五万!”一个粗豪的嗓音吼道。

“六十五万?陈阿三,你拿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另一个尖利的声音立刻盖了过去,“七十万!”

“我出八十万!都别跟我争了,给我老张一个面子!”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值十万两黄金?可真他娘的够贵的!我出八十五万!”

与之前扬州府那帮多少还讲究些体面的“旱鸭子”们温文尔雅的文斗不同,这会儿参与竞拍的,几乎全是在刀口上舔过盐,在浪尖上跳过舞的狠角色。

他们大多来自福建、广东沿海之地,一个个皮肤被海风和烈日晒得如同涂了层深色的酱油,粗壮的手臂上青筋盘结。

他们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刮下一层墙皮,身上那股子常年跟龙王爷掰手腕的悍勇之气,混杂着咸湿的海腥味儿,隔着三丈远都能清晰地闻到。

叫价声此起彼伏,毫无章法,更无片刻停歇,那架势不像是竞拍什么价值连城的代理权,倒跟菜市场里为了最后一颗大白菜而争得面红耳赤没什么两样。

价格就在这片乱糟糟的嘶吼声中,没羞没臊地、毫无阻碍地突破了一百万两大关。

而在场的竞拍者中,有一位来自海外贸易世家的年轻人,在一群粗犷豪放的海商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主要是他那副样貌,实在太好看了。

他叫林逸之,泉州林家的少主。

林逸之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俊朗清逸,像是泉州港清晨雾气里走出来的谪仙,惹得不远处几个结伴而来的富家小姐频频侧目,手里的团扇都快摇出了残影。

可他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浮躁,沉静得如同深海,仿佛船上那根无论风浪多大都纹丝不动的定海神针。

每一次叫价,他都只是微微抬一下下巴,声音清清冷冷地报出一个数字,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足以让一州首富倾家荡产的泉州港代理权,不过是他家后院里一棵早就预订好的大白菜,随手摘下便是。

可他那修长的,如同上好白瓷雕琢而成的手指,却紧紧握着手中的十九号号牌。木牌的边缘被他攥得死紧,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一节一节地凸起,泛出缺血的白色,这细微的痕迹,终究是暴露了他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是波涛汹涌。

这年轻的少主,分明是外表稳得像一尊玉佛,内心里那只小鹿已经快把五脏六腑都撞碎了。

与楼下喧嚣的大厅隔绝的密室之中,陈森已经完全忽略了身边那个正好奇地绕着琉璃灯打转的飘忽身影。

赵福金的存在感,此刻在他这里,还不如窗外飘过的一片落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面巨大的单向铜镜里所呈现的泉州港竞拍盛况给牢牢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