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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真真切切,那不是戏文,不是话本,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平日里被无数人捧着、敬着的老儒商,一个几乎把“风骨”和“气节”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就这么……吐血了?

就因为没能抢到一个什么代理权?

赵福金的指尖冰凉,她猛地从那小孔前缩回身子,仿佛那股血腥气能透过门板的缝隙钻进她的鼻子里。

她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依旧是一副“哦,知道了”表情的陈森,嘴唇哆嗦着,感觉自己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那个世界,正在一块一块地崩塌、粉碎。

“不是吧……夫君,他……他怎么就吐血了呢?这……这也太……”她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这身子骨,也太差了点吧?”

陈森瞥了一眼楼下那片混乱,听着隐约传来的哭喊与尖叫,不紧不慢地“啧”了两声。

“这叫什么?这就叫孔夫子搬家——净是输(书)啊。”他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杯茶,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眼底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输不起,就别上这张桌子嘛。”

赵福金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的惊骇顿时化作了一股无名火,声音都拔高了些:

“夫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人都人事不省了!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嗯,”陈森闻言,竟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抬眼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说得对,比墨水都黑,前几日你枕在我胳膊上的时候,不是刚鉴定过么?”

“你!”赵福金的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晕,又气又急。

“好了,别急。”陈森放下茶杯,伸手将她有些发僵的身子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楼下乱成一团,隐约还能听见喊着“快去请郎中”的嘈杂声,可他这里的语调却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他吐的不是血,是脸面。”

他的声音低沉地在赵福金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驱散了她身上的一些寒意。

“对他这种人来说,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吹捧和自己的清高里。今天当着全汴京城最有头有脸的商贾的面,这般失态,这般狼狈,输了面子,可比输了真金白银要严重多了。”

“再说了,我的好帝姬啊,”陈森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当真以为,我费这么大劲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看他们吐血给我助兴的吗?”

赵福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难道不是吗?我瞧你……瞧你挺开心的。”

“当然不是,”陈森立刻义正言辞地说,语气庄重得仿佛在朝堂上奏对,“我是为了咱们大宋的将来!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怀里只露出一个发旋的人,又补了一句:

“你信吗?”

赵福金在他怀里,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陈森自己先笑了起来,坦然道,“但口号嘛,总得这么喊。其实啊,我就是想看看,人为了钱,或者说为了那些钱能换来的东西,到底能有多疯狂。”

他低头,看着楼下那片因周老先生倒下而造成的短暂骚动,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如今看来,效果拔群。”

赵福金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忧虑。

楼下的喧嚣,那个倒下的老者,和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男人,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那……这会给大宋带来什么?”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是一个全新的时代?还是……一个更烂的烂摊子?”

陈森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将她又往怀里紧了紧,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像一壶被煮沸了的浓茶,翻滚着危险而诱人的泡沫。

“谁知道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咏叹调,“不打开看看,谁知道这潘多拉的魔盒里,装的是更多的灾难,还是一个……藏在最底下的惊喜大礼包呢?”

这番轻描淡写的比喻,让赵福金的心脏骤然一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就不怕玩脱了?”她的声音有些发干,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絮,“万一……万一失控了,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

“怕啊,”陈森坦然地承认,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而又迷人至极的光芒,像是暗夜里唯一燃烧的星火,“可我更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这条千疮百孔的破船,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他的目光灼热,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烫出一个洞来。

赵福金被他看得有些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反驳道:“所以,你决定在船沉之前,先亲手把它点着了?”

“不,”陈森的笑容在唇边愈发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纯粹和恶劣,“我决定给这艘破船,换个涡轮增压的发动机。”

赵福金不说话了。

她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楼下依稀传来的、逐渐远去的嘈杂声。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又或者说,是太过混乱,以至于无法思考。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从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疯狂的计划这一刻起,她再也没法把这个男人当成一个单纯的夫君、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或者一个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的权臣来看待了。

那些身份,都太单薄了。

她抬起眼,默默地看着他完美的下颌线,看着他唇角那抹尚未褪尽的、灿烂到令人心悸的笑容。

她的眼神里,除了原有的爱慕和难以抑制的好奇,又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丝……一丝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的审视,一丝像是在看一个把全部身家都押在骰盅上的赌徒的警惕,和一丝深不见底的……完蛋了,我好像嫁给了一个疯子!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她心里炸开。

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他把人心算计得清清楚楚,把规则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摆出一副“我为天下苍生”的高尚模样,骨子里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煽动家。

但是……

赵福金的脸颊,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微微发烫。

但是……好像又有点,该死的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