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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探查完两人的情况后,寝殿内的气氛,比外面的战场还要凝重。

“不行。”炼魂长老第一个开口,他那张总是挂着阴沉笑容的脸,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无力,“魔尊与神主的本源,已经不能用‘透支’来形容了,那几乎是彻底的燃烧。他们为了撬动宇宙法则,将自己的神魂与法则本身,进行了最深层次的融合。现在,他们的身体,就是新法则最脆弱的一个具现点。”

一位须发皆白的神族供奉,面色沉重地接着说道:“长老所言极是。他们此刻的状态,就像两栋地基已经完全掏空、只靠几根蛛丝维系着不倒的空中楼阁。任何外力的注入,不论是创生神力还是寂灭魔能,都会立刻打破这脆弱到极致的平衡,唯一的后果,就是彻底的崩溃,神魂俱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个结论,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那……那该怎么办?”血影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炼魂长老与神族供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等。”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这里的环境绝对纯净与稳定,不让任何一丝外力干扰到他们。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靠他们彼此之间那道灵魂锁链的维系,靠他们自己的意志,去熬过这段最危险的时期。”

一时间,整个寝殿,落针可闻。

时间在凝滞般的静默中,无声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在无尽的昏沉与黑暗中,宁念的一丝意识,终于挣扎着,从深不见底的灵魂之海中,缓缓浮出水面。

她的感官,正一点点地回归。

首先是触觉。身下是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的云锦被褥,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正紧紧地、固执地握着她的手。

然后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熟悉的龙涎香气,那是玄苍寝殿里独有的味道。

最后,是听觉。耳边有极轻微的、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那如同擂鼓的心跳。

她费力地、艰难地掀开了重如山峦的眼皮。

眼前的景象,从一片模糊的光晕,渐渐变得清晰。

她看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到毫无瑕疵的侧脸。

玄苍就并排躺在她的身侧。他睡着了,睡得很沉。那双总是蕴藏着风暴与寒冰的凤眸,此刻安静地闭合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片宁静的阴影。那总是紧抿着、刻薄地勾勒出冷酷弧线的薄唇,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孤高、所有的戾气与沉重。那张曾睥睨万古、令三界胆寒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宁念从未见过的、近乎孩童般的宁静与脆弱。

宁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泡进了温热的泉水里。又酸,又胀,又疼,又软。

亿万年的孤寂,亿万年的重担……这个男人,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尊,原来也会有这样脆弱得让人心疼的模样。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异常困难。但当她清晰地感知到他胸膛那平稳而微弱的起伏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痛苦与虚弱。

他还活着。

他还在这里。

这个认知,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干涸的神海中,仿佛因此而生出了一汪清泉。

她忍不住,想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一下他的脸,去感受一下他真实的温度,确认这不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

可她的手颤抖得厉害,挣扎着抬到一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怕。

怕惊扰了他。

这或许是亿万年来,他唯一一次,如此安心的、毫无防备的沉眠。她怎么舍得打扰。

她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掌心有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他握得那么紧,仿佛在睡梦中,也怕她会消失不见。

而那道曾给她带来无尽痛苦与折磨的灵魂锁链,此刻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它不再是传递怒火、冰冷与痛苦的刑具,而像是一条温暖的、静静流淌的金色溪流,将两人的灵魂紧密地、温柔地连接在一起。

透过它,宁念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从玄苍灵魂的最深处,正源源不断地传来一种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情感。

那是全然的依赖,是刻骨的眷恋,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他的灵魂,在沉睡中,正毫无防备地、毫无保留地向她敞开。每一寸,都在无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宁念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清晰地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那个在坠落中,印在她唇上的、滚烫的吻。还有他在她耳边,那句微弱如叹息般的告白。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原来,他也是。

宁念的唇角,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微微向上勾起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这间熟悉的、空旷华美的魔宫寝殿。这里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一样,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个通往王座的台阶之下。

那里,空无一人。

在她的记忆里,大总管总是站在那个位置。无论何时她看过去,都能看到他恭敬地躬着身,脸上带着温和而慈祥的笑脸,仿佛永远都在那里等着她。

巨大的、迟来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海啸,再一次猛地拍击在她的心上,几乎让她窒息。

但这一次,宁念的眼眶只是红了,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知道,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老人家最后的嘱托,还回响在耳边。她必须活下去,带着他的期望,带着所有逝去之人的期望,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