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知颜却一路跟着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龚氏本就心虚,如今后背都汗湿了,她用帕子擦擦额角的细汗。
“二嫂,我先去母亲那儿,问她可愿意跟咱们一块儿打叶子牌。”
“好啊,我也一起。上午去给母亲请安,守门婆子说母亲去你们院中了,我也不好过去打扰。”
龚氏一听,原来章知颜已找过婆母了,也不知章知颜究竟知道多少事。
“五弟妹,你看着好像特别热,满头的汗。”
“呃,是,最近酷暑难耐。”龚氏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指不定柳浪让章知颜来试探自己,毕竟柳浪就是探事监察司的正使,身边暗卫也多。
若那红棉真的不见了,肯定早就派人暗中查了。龚氏越想越觉得可怕,紧张得浑身都在冒汗。
待她们一起进了婆母陆氏的院子,陆氏还觉得奇怪,怎么两妯娌一起来的,按理说,龚氏最喜欢跟大儿媳贾氏一起,今日却带着章知颜过来了。
两人一起行礼请安后,各自落座于主位下首,左右各一。
陆氏见小儿媳龚氏一副紧张不自然的模样,心中暗骂她是个不争气的,也不知她怕些什么,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丫头。
“你俩怎么有空一起过来?”
“儿媳去找五弟妹,五弟妹说想要问您得空不?跟咱们一起玩叶子牌打发时间,正好大嫂有孕,也一并跟着玩玩,免得她无聊。”章知颜抢在龚氏前头说话。
龚氏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笑得谄媚,“二嫂说的是。”
陆氏一双含笑的眼睛先打量龚氏,又打量章知颜,料定章知颜必不会无缘无故就找上龚氏,希望龚氏别露出破绽才好。
“对了,既然五弟妹管家,这事我就算是跟你提过了。”
龚氏有些茫然,“何事?”
“就是我们观涛院少了个丫头的事,倒也不必急着让管家再分配一个进来,那红棉的份例本就是额外多出来的,观涛院的丫头婆子都够了。”章知颜笑着对龚氏说话。
陆氏一听,心道不好,果然她们发现少了红棉,不过陆氏自认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少个红棉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章知颜瞧着她们表情只觉得有意思,尤其龚氏,慌得不停出汗。
“好,我记下了,你们院里人手够了。”龚氏坐不下去了,看向陆氏,“母亲,把大嫂叫来吧,咱们一起打叶子牌?”
“她有孕了,不宜走动。”陆氏并不想打叶子牌。
偏偏龚氏完全不懂婆母的暗示,脱口而出,“那咱们可以去大嫂那儿呀,她瞧见咱们一定高兴。咱们婆媳四个难得有机会一起玩儿。”
章知颜不说话,只静静看着陆氏,陆氏眉间闪过几不可见的微蹙,随后又带着笑意。
“好,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你们疯玩儿一场。”陆氏心道这个小儿媳,有空一定要多教教。
待她们仨齐齐来到世子夫人贾氏的院子,贾氏倒是愣了一下,按理说,该是她这做儿媳的去给婆母请安,陆氏竟亲自来了还顺便带上俩妯娌。
四人坐在一处,热热闹闹聊着,不过龚氏显得有些古怪,神态、动作都不自然,像是闯祸之后的模样。
待下人摆好了牌桌,章知颜就跟她们一起打牌,故意让着陆氏,陆氏一家赢三家,心情大好。
突然“咚”的一声,龚氏晕倒在地。
“五奶奶?”丫头婆子一拥而上。
“五弟妹是不是中了暑气?”章知颜站在一旁,“方才她与我一起走在路上,就瞧着面色不大好。”
贾氏一副担忧的模样,“五弟妹是不是掌家累了?母亲,不如让其她弟妹帮忙?”
陆氏蹙眉,她不喜欢掌家权落到二房、三房手中。
贾氏一瞧陆氏面色,心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赶紧拿上我的名帖请太医来瞧瞧。”
她心中懊恼,有孕之后似乎变笨了,这掌家权绝不可旁落到二房、三房手中,日后若想拿回来可麻烦着呢。
陆氏大声道:“将五奶奶抬回到她自己院中。世子夫人有孕,不便麻烦她。”又对章知颜道:“好孩子,你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婆母。”章知颜称呼陆氏为“婆母”或者“夫人”,并没有贾氏、龚氏那般亲近。
待五奶奶回到自己院子,太医也来过开了方子,陆氏见屋中没有外人,才皱眉喊她,“已无外人,你别装了。”
龚氏睁开眼,有些撒娇的语气,“母亲,我不是装,是真觉得热。大嫂有孕,她屋里的冰盆放得少。我方才心里又慌,这才晕倒了。”
陆氏无奈叹气,“不必慌,万事有我,我先走了。”昨夜本就没睡好,今日又这么一折腾,陆氏也觉着累。
心虚之人一旦开始疑神疑鬼,心神俱乱。五奶奶龚氏,用完晚膳之后便一直抄写经书,默默超度红棉。可她脑海中总是想起红棉苍白的面容,又想起自己曾跟她在林密中恳谈。
夏日深夜,就连蝉鸣声都渐渐消失,今夜的微风有丝丝凉意,月光暗淡,澄净夜空只有几颗孤星闪烁。五爷今夜歇息在姨娘房中,早就进入温柔乡里。
龚氏的内室放了两个冰盆,她反而觉得有些冷,于是自己起身去关窗,正当她伸手时,窗外忽然出现一个披散着头发,穿一袭白衣的女鬼,面容苍白,就像是红棉。
龚氏一时忘了反应,随即就大声尖叫起来。她的叫声在漫漫长夜显得凄厉尖锐,整个院子的人皆被惊到。
“五奶奶?”守夜的丫头端着烛台跑进来。
龚氏喘着气,捂着自己的心口,随后就倒地,“救我,有鬼。”说完就闭眼晕了。
龚嬷嬷去请五爷来,五爷很不耐烦,“好端端的,哪有什么鬼?一派胡言。去请郎中,给她开个把月的安神药。”说完就离开。
只有龚氏贴身的丫头婆子们心疼她,守在她床边,因夜深,她们也不敢贸然去回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翌日一早,五奶奶见鬼的事就传遍府邸,甚至有仆妇信誓旦旦地说那女鬼就是红棉的冤魂。各种传言愈演愈烈,陆氏听后气坏了,不知哪个仆妇最先传出来的,简直愚蠢又荒谬。
女眷们都过来看望龚氏。
憔悴的龚氏一夜未眠,见到婆母陆氏就哭起来,“母亲,红棉来找我了,可真不是我害的她呀。我只是同她说了几句话,让她努力当通房罢了。”
两句话信息量极大,众人皆看向陆氏,各有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