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天幕上星辰渐隐,东方天际透出一抹淡淡的青灰色,拱北石如一位沉默的巨人,坚定地指向北方,也指向那即将孕育日出的地方。
小婷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严先生,柳小姐,快看!天边开始变色了!拱北石可是守望日出的最佳位置之一。”
柳素心双手紧握在嘴边呵着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青灰的边缘,色彩在悄然变幻,青灰褪去,鱼肚白泛起,紧接着,一丝丝、一缕缕娇艳的橘红如同羞涩的染料,迅速在云层边缘晕染开来。
“快了,快了……”小婷喃喃自语,声音因寒冷和期待而微微发颤。
严飞屏住呼吸,紧盯着那越来越亮、越来越浓烈的红霞!突然,云海的尽头猛地迸射出一道耀眼的金边!“出来了!”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激动。
一轮浑圆的红日,磅礴地、不可阻挡地跃出了云海!万道金光瞬间刺破晨雾,将翻滚的云涛染成一片沸腾的金红,群山披上霞衣,整个世界仿佛被点燃,充满了新生和希望的无尽光辉。
柳素心完全忘记了寒冷,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瞳孔中映满了那跳动的、光芒万丈的旭日。“……太…太震撼了……”她几乎失语,所有的形容词在那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严飞深深吸了一口清冽而充满朝气的空气,胸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慨:“‘旭日东升’!百闻不如一见!这一夜的寒冷与等待,换来的竟是如此辉煌的洗礼!”他转头看向小婷,眼中也映着金光。
小婷满足地笑了,她的脸庞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这就是泰山送给坚持到最后的人最珍贵的礼物——希望与新生;从岱庙的厚重沉淀,到十八盘的意志磨砺,再到玉皇顶的极目辽阔,最后在这日出的辉煌中圆满;恭喜二位,泰山已经将它最深刻的记忆,刻在你们心里了。”
柳素心望着那轮冉冉上升、光芒越来越炽烈的朝阳,轻轻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疲惫,声音轻得像山间的晨雾:“是啊,飞哥哥!站在这里,昨天的汗水都化作了此刻的光,小婷说得对,这不仅仅是一次登山,更像是一场心灵的朝圣。”
她转向严飞,朝阳的金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激动地喊道:“你看,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严飞的目光从壮丽恢弘的日出景象收回,落在柳素心被朝霞映照的格外生动的脸庞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暖金。
他沉稳地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嗯,就像这泰山,屹立千万年,看尽沧桑变幻,却依然能让每一次日出都如此动人心魄,这一路的攀登,值了。”
顿了顿,严飞的视线投向远方那条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如同细带般蜿蜒向下的山路,轻声说道:“下山的路或许还长,但心里装满了东西,脚步反而觉得轻快了。”山风拂过,带着新生阳光的暖意,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寒意。
小婷站在一旁,看着沐浴在金色晨光中的两人,脸上浮现出会心的笑容,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泰山之巅这份独属于清晨的宁静与磅礴,让那万丈光芒温柔地将他们包裹。
泰山的石阶在晨雾中向下延伸,湿漉漉的青石板泛着幽光,岱庙朱红的门墙在望,古柏森森。严飞握着柳素心的手,脚步沉稳。
庙前空旷的广场上,一个穿着朴素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枣木拐杖,由一位月白旗袍的绝色女子搀扶着,正缓缓踱步,女子身姿窈窕,正是刘芳菲。
“严先生?柳小姐?”刘芳菲眼尖,琥珀色的眸子亮起惊喜。
“刘小姐。”严飞颔首,柳素心微笑致意。
“爷爷,这就是我跟您提起的,在丽江帮我识破赝品、寻到‘桃花冻’的严飞先生和柳素心小姐。”刘芳菲向老人介绍,语气带着敬重。
老人抬起头,他身形瘦削,背脊却挺得笔直,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刀劈斧凿般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穿透岁月的精光。他上下打量严飞,目光在触及严飞沉稳如渊的气度时,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陈定邦。”老人声音不高,却沉凝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声音:“芳菲丫头的事,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老爷子言重。”严飞微微欠身,姿态不卑不亢,目光落在老人胸前一枚磨损得发亮、却依旧庄严的勋章上——那是一枚红星勋章。
“听芳菲说,你眼力见识都不俗。”陈定邦目光炯炯,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对后辈的期许:“年轻人,能静得下心,识得透物,难得。”
“老爷子过奖,不过是略懂皮毛。”严飞目光坦荡。
“爷爷,严先生和柳小姐难得来泰山,不如邀请他们……”刘芳菲适时开口,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陈定邦摆摆手,目光投向岱庙巍峨的门楼,仿佛穿透了朱漆金钉,望向了更久远的时空:“芳菲说得对,老头子我过几日八十大寿,就在山脚下祖宅,小友若是不嫌弃,可愿来喝杯薄酒?”
“陈老将军相邀,严飞荣幸之至。”严飞应道。
在听到“陈定邦”三字时,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份尘封的历史档案:开国少将,曾为太祖贴身亲兵,历经长征、抗日、解放烽火!一股发自内心的敬意油然而生。
“哦?你知道我?”陈定邦眼中精光一闪。
“开国将星,功勋卓着,曾追随太祖左右,亲历民族存亡之战,晚辈心向往之。”严飞语气肃然。
“太祖……”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中了陈定邦尘封的记忆闸门,老人握着拐杖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他仰起头,望向泰山苍茫的峰峦,浑浊的眼眸中,风云激荡的岁月骤然奔涌而来!
“是啊……太祖……”陈定邦的声音陡然变得苍凉悠远,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沙哑:“1934年,湘江边上……那水,都是红的啊!”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惨烈的景象,声音微微发颤:“我们这些兵,打光了建制,像没头的苍蝇……是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站在土坡上!那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进每个人心窝子里:‘同志们!革命的火种不能灭!跟我走!’”
老人的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溢出,顺着他刀刻般的皱纹蜿蜒而下:“就是这句话!带着我们这帮残兵败将,硬生生从几十万白军的铁桶阵里撕开了一道口子!过老山界,爬雪山,过草地……多少好兄弟啊,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冻成了冰坨子,陷进了泥沼里……”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用力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
严飞肃立着,如同聆听圣训,柳素心也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敬仰,刘芳菲紧紧搀扶着爷爷的胳膊,眼中也噙着泪水。
“后来……打鬼子!”陈定邦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爆发出仇恨与悲壮交织的光芒:“那才叫一个惨烈!鬼子的飞机大炮,像下雨一样!平型关,我们连埋伏在老爷庙高地,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捅,用石头砸,用牙咬!连长肠子被打出来了,硬是抱着炸药包滚进了鬼子坦克底下……”
老人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泪:“台儿庄,我们营奉命死守北门,三天三夜!打到最后,营部文书、炊事班都端着刺刀上了!阵地前面,鬼子尸体堆得比墙还高!我们营……就剩下七个人!”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刘芳菲连忙轻拍他的背,老人喘息着,泪水却更加汹涌:“没有太祖……没有他带着我们,告诉我们要为谁打仗,为什么不怕死……我们这些人,骨头渣子都烂在哪个山沟里了!是他!是他让咱们这些泥腿子挺直了腰杆,跟武装到牙齿的鬼子、跟反动派拼命!是他……让这破碎的山河,重新有了魂!”
陈定邦泣不成声,佝偻的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颤抖,那枚胸前的红星勋章,在晨曦下闪烁着悲怆而神圣的光芒。
严飞的心被重重地撞击着,他仿佛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看到衣衫褴褛却目光如炬的战士,看到那位在至暗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伟岸身影!
一股滚烫的激流在胸中奔涌,那是血脉深处对民族脊梁的无限崇拜,对那段血与火铸就的英雄史诗的无上敬仰!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仿佛要承接那份沉甸甸的历史重量。
“麦子熟了几千次,人民万岁第一次!”严飞喃喃自语地说道:“太祖的伟岸是华夏民族永远要铭记,没有太祖就没有华夏民族,就没有人民翻身当家做主,老百姓永远被当成贱民草芥。”
“陈老,”严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您和无数先辈用血肉换来的今日山河,您们是民族的英雄,晚辈铭记于心,老爷子的寿宴,严飞必携内子准时赴约!当亲奉薄酒,敬先烈,敬英魂!”
陈定邦慢慢止住了哭泣,他抬起头,用那双饱含热泪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严飞一眼。那目光里有欣慰,有审视,也有一丝托付般的沉重,他用力点了点头,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在严飞的手臂上拍了两下。
“好……好!”老人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不再看岱庙,也不再言语,只是由刘芳菲搀扶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山脚家的方向走去。
那佝偻的背影,在泰山巍峨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高大,像一座移动的、刻满民族伤痕与荣光的丰碑。
严飞站在原地,久久地目送着那背影消失在晨雾笼罩的石阶尽头,他握着柳素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掌心滚烫。
泰山的晨风吹过,带着松柏的清香,也带着历史的硝烟气息。柳素心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胸膛里那激荡未平的心潮。
岱庙的晨钟悠然响起,在群山间回荡,仿佛在为那远去的背影,也为那段永不磨灭的铁血岁月,献上庄严的礼赞。
泰山脚下的酒店套房里,灯光柔和,严飞和柳素心对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本空白的记事本,陈老爷子的寿礼,成了难题。
“老爷子戎马一生,见惯生死,”柳素心轻声说道:“寻常珍宝,难入他眼。”
严飞指尖敲击着扶手:“要能承载那段血火岁月的重量。”
两人沉默,窗外是泰山的轮廓,沉默而苍劲。
少许后,严飞拿起加密电话,开口命令道:“陈默让幻神行动起来,动用一切资源,全国范围内,搜寻与华夏抗倭战争直接相关的历史证物,范围:1931-1945,实物优先,两天内,汇总清单。”
“是,老板!”陈默立即领命,幻神投资开始行动起来。
挂断电话后,严飞又给布拉斯打去电话,神情严肃地说道:“动用民心集团所有资源,在全球范围内......”
布拉斯听着严飞严肃的话语,没有询问原因,立即领命行动,两大集团如同无形的庞大机器瞬间启动。
遍布全球的顶尖艺术品经纪人、资深收藏家、隐秘的地下情报网络、顶尖的文物鉴定专家,甚至某些灰色地带的掮客,都接到了同一个指向明确的指令。金钱的力量混合着精准的情报触角,如同深海巨兽的苏醒,搅动着全球隐秘的文物收藏圈层。
第三天清晨,一份厚重的加密文件袋送到严飞面前。
他拆开封条,抽出内容,不是电子文档,是精心打印装订的册子,每一页都附有高清图片和详尽的来源、鉴定报告及流转记录。
册子很沉,严飞一页页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