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珺的瞳孔骤然一缩,眉心蹙了蹙:“何出此言?”
渡鸦怎会知道他鳞片丢失的事情,莫非是让他给寻到了?
两人交情不深,但淮珺对这只鸟兽一向抵触。
他一直认为,就算孤儿也该有个身世,怎会真的无父无母。
——可渡鸦就是这样邪门的人。
一点来处都查不出,没有氏族、没有生辰,像是世上凭空冒出来似的。
平常的行事风格也古怪,来无影去无踪,干什么都孤身一人。看上去不问世事,却又掌握不少消息,不得不让人产生戒备之心。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从这幅反应里渡鸦也猜到了答案。
“真丢了?”渡鸦不禁压了压眉眼。他从不多管闲事,刚才只是突然想起,随口一问,未曾想还真问出事儿来。
他后悔于自己的多嘴,不得不继续补充,“醉仙楼计划十天后拍卖鲛人鳞片,我还以为又是噱头。”
“醉仙楼?”淮珺当即站了起来,想不明白事情因果。
为何又是这个地方?都从里面逃出来了,还是这般阴魂不散。
“怎会让他们捡到……”他不可置信地低喃。
渡鸦并不在意他该如何解决,好心告知这么多消息也算仁至义尽。
起身离开时,听到裴啸行接过话,“很重要么?”
淮珺嗓音闷闷:“护心鳞。”
光凭字面意思也能理解其重要性,淮珺还是补充解释,“虽然已经被妻——被她拔了下来,只要带在身边,也能产生一定保护效果。”
婚契已解,他这段时间都不知如何称呼盛苒,只能以“她”代指。
裴啸行不自觉也带上几分遗憾之色,“你打算去找?”
渡鸦离开的脚步一顿,冷不丁地插话,“何必冒这个险?据我所知,鲛人一族的护心鳞可以再生。”
淮珺纳了闷,这种事情已算深海国度的内部消息,渡鸦一个整日在陆空两界生活的兽人是从哪儿知晓的。
“的确如此。”淮珺没有否认,“但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机会。”
渡鸦回忆曾在海鸥口中听到的话,面不改色地追问:“为什么不行,只要雌主结契就能再生。”
凌瑞正喝着汤,差点没把口里的全喷出来。
渡鸦真是个神人。他没有羞耻心的?将结契二字说得和吃饭喝水一样轻巧!
渡鸦没有意识到这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继续给出建议,“主人和你签订的是解除婚契的协议,并非休夫,你日后当然还有重新寻找雌主的机会。”
凌瑞脸都憋红了才把刚才那一口汤咽下去,终于明白渡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啊,妻主已经放你离开,不会干涉你的婚契关系,你的护心鳞还有再生的可能,没必要执着于已经被拔掉的这个。莫非你舍不得妻主,打算要赖在这里了?”
他俩这话看似好心,话里话外都迫不及待赶淮珺走,生怕他留下来和他们争盛苒。
一个个怎么都魔怔了似的,淮珺冷哼一声:“放心,等我的脸和喉咙恢复,自然会离开。”
“但我不打算另找雌主,”淮珺的态度鲜明,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多谢相告,至于掉了的护心鳞,我自己想办法寻回,不劳大家费心……”
他的声音被桌椅撞击声打断,盛苒像是不经意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磕磕碰碰地走近,带着一张疑惑的脸。
——什么护心鳞?
她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想要问出事情真相。
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儿瞒不下去了。
妻主若是知道淮珺的护心鳞流落到了醉仙楼,定不放心他一人前往。她若非要跟去,在路上遇到危险到底算谁的?
淮珺察觉到其余几个雄兽的抱怨之情,脸色微僵,内心歉疚。
……他其实没打算让盛苒知道。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早就感受出了盛苒如今的行为皆是出自真心。
甚至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再是可以任性而为的,因为她会为他担心——尽管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已经漏出破绽,淮珺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开口隐瞒:“没什么,你听错了。”
他显然不擅长说谎,眼神一直躲闪,不敢直视盛苒。
她是哑巴不是傻子,这几人还想联合起来蒙她,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
盛苒脸颊鼓起,被水汽浸润的黑眸写满不悦,但她不会对淮珺发脾气。
暂时不想理裴啸行,面对渡鸦的心情更加复杂,她把目光移向凌瑞,一把揪住他的狮子耳朵,让他如实招来。
凌瑞这个外强中干的,盛苒说东他不敢往西,一打就招。
盛苒听完,神色倒是缓和不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醉仙楼的确狡诈,但不用放在心上。他们要的不就是钱么,这很好办。
她告诉淮珺:[放心,我不会让醉仙楼把你的护心鳞卖给别人。]
到底也是原主拔下来的,要将那么小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确实不好保存,丢失也有她的责任。
盛苒表示会负责到底,说完便回了房间。
看着主人的背影,渡鸦的心跳快了几分,跟着一起去了。
向来好脾气的裴啸行却沉了脸色,“还说不用我们费心,直接让妻主费心了。”
淮珺张张唇,自知理亏,说不出解释的话。
往旁边一看,凌瑞耳根通红,仍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愣在原地,好似还想回想刚才盛苒揪他耳朵的画面。
……真没出息。
盛苒和昨天一样直接躺下休息了。
今天睡的是新床,比原先的石床不知道软了多少倍,不需要再用渡鸦的翅膀垫着,她便没给他留半边位置。
但人家大老远从北宁城给她买回来的,她不给渡鸦安排睡的地方也不好。
盛苒将原先的石床重新布置了一下,铺上厚厚的棉絮。
渡鸦进门后看到这张床,明显一愣。
主人又不愿意和他一起睡觉了吗?
和刚才事不关己、毫无耐心的姿态不同,渡鸦换了几轮呼吸,才轻手轻脚地靠近盛苒。
主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入眠。
渡鸦不敢打扰,却也实在想开口解释。
思考了很久,渡鸦在夜色中轻声启唇,“主人,今天路过尘清湖的时候,我洗了很久的澡。”
“我……我很干净,不会玷污您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