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珺也没想到,婚契都解除了那么久,他还是下意识地称呼盛苒为妻主。
明明这段时间已经很刻意地规避这个问题,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淮珺懊悔地闭上了眼,破罐破摔,硬着头皮将后面没说完的话讲出。
“我突然记起,醉仙楼在制酒的过程中会加入一种颜色鲜艳、不具名的花。对外宣称提香、调色。”
盛苒原本也因为他的那声“妻主”而感到尴尬,突然聊到正事,很快就稳下心神,表情严肃起来。
淮珺在那间地牢里待了整整半年,想必已经见过楼里最肮脏、最隐秘的事情。
他说的不会有假,醉仙楼的酒存在问题,或许根源就在这花上面。
她对植物存在特殊感应,一定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好,我知道了。]
她毫不避讳地握着淮珺的手心,写完便松开了。
但酥酥麻麻的痒意却仍刺激着淮珺,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再叫她一声那个称呼。
——难不成真醉了?
淮珺的耳根有些泛红,幸好忍住,不然这张脸真是别想要了。
制酒已经取得初步进展,若是明天大量投入生产,再静置一两天,就可以拿出去打醉仙楼的脸!
盛苒光是想想就激动起来。
但一整天的奔波劳累让兽夫们累得不轻,她自己也亟需休息。
[今天先这样,大家赶紧回去睡觉吧。]
她接着就要将静默燃烧的柴火扑灭。
渡鸦却主动说,“你们回去吧,我守着这里,继续制酒。”
观察了许久,他已经明白整套制酒过程的原理。
技术性的操作也不多,他只需要盯着蒸馏过程,确保中途没有差错就行。
渡鸦所需的睡眠时间很少,几乎可以舍弃,让他在夜里继续完成酒的制备再合适不过。
盛苒却有些犹豫,她知道渡鸦是想为她多做做一些事,可再怎么样也还是要休息的呀。
“别担心,主人。”渡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我若困顿,小憩片刻就能恢复精神,您安心去睡。”
他催促着盛苒回房,其余几个兽夫的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关切。
不再是剑拔弩张的竞争关系,大家此刻都以盛苒的事情为重。
“那便拜托你了。”裴啸行颔首,“若是撑不住,叫我来替。”
难得团结,盛苒舒心地弯起唇角,往旁边一瞥,动作猛然顿住。
凌瑞不知什么时候抢过陶罐,又给自己倒了大半碗。
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慢慢抿着酒液,喉结滚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眼里的红血丝渐渐爬上眼白。
等盛苒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陶罐瘫在火堆边,金发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连平日里总是支棱着的发梢都软塌塌地垂着。
盛盘抓狂——他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千杯不醉吗!
盛苒伸手想抢陶罐,却被他一把抓住腕。
凌瑞的掌心烫得惊人,醉醺醺的眼神黏在她脸上,带着平时绝不会有的直白和滚烫,像头卸下防备的幼兽。
他突然用自己的脸颊蹭着她的手,“妻主……”
其他几人皆别过头,表情古怪。
这凌瑞竟然真喝醉了开始耍酒疯?简直没眼看!
凌瑞打了个酒嗝,声音含糊却异常清晰,“其他几个兽夫都被您翻牌子了,什么时候才能、才能轮到我……”
盛苒一听,小脸爆红。
什么翻牌子呀!他们不是在轮流值班吗?为何凌瑞形容得像是她夜夜笙歌、每天都要宠幸一位似的!
淮珺的心里泛起一阵陌生的酸楚,知道这话题和他没什么关系,一声不吭地先行离开了。
裴啸行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这个醉鬼从地上拉起来,“妻主,我带他回去,您别把他的胡话放在心上。”
原本还想着今晚继续和妻主共枕而眠,该死的凌瑞,突然整这一出坏他的好事!
裴啸行越想越来气,怒火隐隐在心中燃烧着。
使出一股不容凌瑞抗拒的力气,他连拖带拽地把凌瑞给弄走了。
盛苒挥别渡鸦也打算离开,却发现他一直无声盯着自己。
眼神灼热,却有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盛苒都怀疑哑了的是他。
就在这时,渡鸦突然也抓住了她的手,拿脸轻轻蹭着,在学凌瑞刚才的动作。
盛苒哭笑不得,这群兽夫的好胜心为何一个比一个强!
连这都要比吗?
可下一秒,渡鸦却突然低头,薄唇印下去。
渡鸦吻了她的手背一下。
很快,但一点都不轻,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喷薄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温温热热,和带着凉意的唇瓣形成鲜明对比。
“妻主,晚安。”
他称呼的是妻主,不是主人。
盛苒的身子倏然僵硬几分,慌张地甩开渡鸦的手,飞快跑回了房间。
这群兽夫最近都怎么了?
为何看她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奇怪!
盛苒赶紧让系统查询他们的黑化值。
裴啸行在降到5之后就变得特别缓慢,现在还停留在4;凌瑞也只剩10;渡鸦的依旧不变,爱意值却上涨不少;涂山奕像个死人似的,任何数值一动不动。
至于淮珺,有关他的任何信息系统都查询不到了。
一切依旧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不知为何,盛苒却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逃离了她的掌控之中。
盛苒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想起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睡不着。
甚至又开始担心起凌瑞。
就凭他刚才那副模样,大概是醉了个彻底,第二天醒来不会头疼吧?
不过,今天在醉仙楼前遇到的猴兽不是说,她的药草可以解酒?
盛苒实在放心不下,掀开被褥,拿着一包茶草,起身去了凌瑞的房间。
还没敲开门,就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妻主……别离开我……”
盛苒未免觉得好笑,这头狮子脑子里竟然还是她?
记得刚穿过来的那几天,他可不是这样子的!当时的凌瑞甚至巴不得她死。
屋里传来的声音有几分不对,又低又哑,盛苒在房门口停留了片刻,还想继续探究,凌瑞却突然开始激动地嘀咕,“好熟悉的花香……是妻主吗?妻主在哪里!”
没想到隔着一扇门还能被他闻到,这不是狮鼻子,是狗鼻子吧!
盛苒忍俊不禁,总算是拿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床上的雄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迷离着眼,手指轻轻抚过她脸颊,动作笨拙得像在触碰易碎的蝶翅,“我、我这是在做梦吗,竟然真的、真的见到妻主了……”
盛苒愣住了。
手腕被他攥得发烫,清浅的月光落在他殷红的眼尾,盛苒看清了这双被水色蒙住的眸子。
——终于意识到他嗓音中的不对劲是来自哪里。
凌瑞竟然在哭。
……可是为什么呢?
他这几天到底在伤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