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担心外头有危险,硬是不让她踏出殿门一步。
如今,总算等到了出门的机会,她眼睛“唰”地一下瞪得溜圆。
那天夜里,事情发生得太快。
黑影一闪而过,她只来得及瞥见个模糊的轮廓。
此刻,她心中涌起一股好奇。
那女人,究竟生着怎样的面孔?
又为何要冒如此大险,做出这等事?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然而,偏殿却依旧阴冷至极。
楚砚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皇后怀里缩了缩。
皇后见状轻轻抬了抬手。
旁边的采薇立刻上前,双手捧着一个汤婆子,贴在楚砚昭背心的位置。
暖意缓缓渗入肌肤,驱散了些许寒意。
楚砚昭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探出了头。
目光刚一扫过四周,整个人猛地愣住了。
只见周美人被牢牢地绑在一根木柱上。
衣裳破旧褴褛,裂口处露出青紫的皮肤。
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活脱脱就是个流落街头的叫花子。
“周美人。”
裴濯文冷冷地喊了一声。
那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两下。
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四周。
然后落在了站在前方的皇后身上。
紧接着,又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楚砚昭。
周美人瞳孔紧缩,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如纸。
“鬼!鬼啊!她怎么还活着?她不是死了吗?!”
裴濯文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站在他身旁的宫女立刻心领神会。
她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皮囊,取出三根银针。
随后走上前,一抬手便刺入周美人身体的几处穴位。
宫中礼法森严,不得在公开场合随意打骂妃嫔。
于是,这种隐秘却极为痛苦的刑罚,便成了最常见的手段。
“啊!”
周美人痛得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
“停!快停下!求求你们,停手吧!”
她一边嘶吼,一边拼命挣扎。
“我招!我全招!只求你们别再扎了!”
楚砚昭哪还顾得上冷?
她瞪大了眼睛,视线牢牢地锁在那根银针之上。
啧,这针扎得……
真是解压啊!
她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着。
怎么越看越像电视剧里容嬷嬷扎紫薇的名场面呢?
你到底招不招?
她在心里默默配上音,乐得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至于可怜周美人?
别逗了。
她才是被算计得最惨的那个!
这时候,裴濯文慢悠悠凑近,阴森森地问。
“周美人,醒透了没?”
“醒了醒了,真醒了!”
周美人连着点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余光扫到楚砚昭,眼睛里缩着一层惧意。
可即便如此,她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就会引来更重的惩罚。
“醒了就好。”
裴濯文这才松了口,冲绿衣姑姑递了个眼色。
绿衣姑姑手一收,银针没了影儿。
周美人立马扑向皇后的方向,哭喊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肚子里还有孩子啊!您饶了我吧!”
她膝行向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前两天她这么一叫,裴濯文还顾着胎儿,手下留了分寸。
可现在不同了。
一想到昨夜那封密信,他眼神一沉,嘴角抽了两下。
要害她女儿的人,皇后恨不得扒她皮、啃她骨。
哪会因为几声哀嚎就心软半分?
她端坐凤椅,指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
良久,才缓缓侧过脸,冷冰冰道。
“裴公公,不用顾忌本宫,该怎样就怎样。”
这话一出,周美人心彻底凉了。
她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惨死的模样。
裴濯文得了准话,胆子更大了。
他一把捏住她下巴,死盯着她眼睛问。
“周美人,你知道曹朔白背后是谁吗?”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周美人脑中便浮现出一张清俊的脸。
两家是邻居,打小一起长大,互有情意。
那时她以为,他们是命中注定的良配。
哪怕世道再难,也能相守一生。
可她娘连生三个女儿,被府里小妾压得抬不起头。
连她这个嫡女,也天天被庶妹踩在脚底下。
她不甘心。
她恨极了这世道,恨极了那些轻贱她们母女的人。
于是,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年,皇上刚刚登基,天下初定,宫中诸事未稳。
人人都在观望风向,她却正赶上人生最狼狈的时节。
她和曹朔白大吵了一架。
起因不过是一句误会。
可两人倔脾气都上来,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话越说越难听,最后竟演变成了撕破脸的地步。
紧接着,她那个庶出的妹妹拿她的婚事开起了玩笑。
说她“眼界高,挑来挑去,连个婆家都找不到”。
那一瞬间,她脸上火辣辣的。
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冲出了厅堂。
当天夜里,她一纸名册递进宫去,决意参选秀女。
她出身不高,但胜在容貌出众。
初选那日,她素面朝天,却依旧在一群小姐中脱颖而出。
负责遴选的姑姑上下打量她许久,低声感叹。
“可惜身份低了些,这张脸,放在宫里可是祸水。”
但她终究还是被留下了。
新帝登基,后宫尚未充实。
只要模样周正,略有才情,便有机会。
她被封为“周美人”,居于偏殿。
赏赐不多,也不曾受罚,日子过得如一潭死水。
从那以后,她和曹朔白,再无瓜葛。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他的消息。
可几个月前,曹朔白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混进了禁军。
更巧的是,他被安排在御花园值夜。
那一夜,她独自踱步赏梅,忽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过头,只见一个年轻侍卫立在雪地中。
“周……周美人?”
那人声音微颤。
“曹朔白?”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提及儿时一起放纸鸢、躲雨的往事。
她说不出话来,只觉眼眶发热。
那晚之后,他们便开始秘密相会。
她不得宠,皇帝从未召见过她。
后宫三千佳丽,她如浮萍般无人问津。
可曹朔白来了,带来了久违的暖意。
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让她沉溺。
此刻,听到“曹朔白”这三个字,周美人瞳孔猛地一缩。
她强作镇定,嘴上硬撑着。
“我不懂你说什么,这名字,我从不曾听过。”
裴濯文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本薄册,翻开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