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不是突然炸响的,而是以一种沉闷、近乎残忍的方式,从教学楼的骨骼深处挤压出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刺耳的警报声。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像一场仓促的葬礼上撒下的纸钱。
三年A班教室瞬间陷入地狱般的恐慌。尖叫声、桌椅碰撞声、有人跌倒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冷静!大家冷静!不要挤!”
一个清亮而镇定的声音穿透了混乱。异崎光几乎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站了起来,一手撑住面前摇晃的课桌,另一只手迅速将身边差点摔倒的茅野樱护住。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那张被誉为“全校理想”的脸上,没有过度的恐惧,只有一种沉着的关切,像一面无形的盾牌,短暂地挡开了部分恐慌。
“靠近门的同学不要乱动!避免踩踏!”他继续指挥着,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学生们下意识地向他靠拢,仿佛他是风暴眼中唯一的安全点。
只有离他极近的茅野樱,或许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以及他垂在身侧、那只刚刚护过她的左手,正紧紧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就在这时,班主任柊一飒出现了。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宣布了最疯狂的决定:封锁教室,进行“最后的授课”。当他说出“找出景山澪奈同学自杀的真相”时,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异崎同学,”柊一飒的目光像精准的探针,越过众人,落在光身上,“你和澪奈走得最近,应该比谁都清楚她的痛苦吧?”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异崎光身上。他感到胸腔里某个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澪奈的名字从柊老师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意味。
光的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那是他面对任何场合的招牌微笑,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但他的眼神,却像结了一层薄冰。
“老师,”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走得近’不代表‘懂一切’。我们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他说出“普通的同班同学”这几个字时,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苦涩。校服衬衫内侧,靠近心脏的位置,一枚样式简洁的戒指正贴着他的皮肤,冰凉,却仿佛带着灼烧感。那是澪奈送的,他从未摘下。他下意识地用指尖隔着衣料触碰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柊一飒敏锐的余光捕捉到了。
第一天的煎熬在混乱和恐惧中度过。当晚八点,柊一飒设定的“坦白”时限将至,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茅野樱鼓起勇气承认了自己的“冷漠之罪”,却被柊一飒否定,并宣布要开始“处决”。
当柊一飒的手伸向某个象征着死亡的按钮时,异崎光猛地踏前一步。
“老师!”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克制,但语速快了几分。
“如果要杀的话,就杀我好了。她的错,我来承担。”
教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须永贤斗惊愕地看着他,甲斐隼人皱紧了眉头。
柊一飒缓缓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承担?”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异崎光,你连自己的罪都不敢承认,没资格替任何人承担。”
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完美微笑的面具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柊一飒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气球,那些被压抑的愧疚、痛苦和无力感,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退回人群。右手悄悄伸进外套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
澪奈……
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对不起。
我又一次,什么也没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