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时间像是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无形的刀光剑影。武田信一郎那只按在枪套上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内心剧烈的挣扎。他死死盯着李景异那双不再空洞、反而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又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面色凝重、提及“竹机关”的梁景元,以及旁边眼神闪烁、意味不明的佐佐木。
“竹机关”……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捆住了武田即将爆发的杀意。那是一个他无法轻易触碰、权限高得可怕的影子部门。如果这个冒牌货真的和“竹机关”有牵连,那么当众格杀他,后果不堪设想。但若是梁景元为了保这个人而信口开河……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僵持中,李景异再次开口了。他没有理会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微微侧头,像是倾听空气中无形的讯号,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带着莫名威慑力的语气说道:“武田课长,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蝮蛇’行动尚未收网之前。”
“蝮蛇”行动!
武田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竹机关”负责的一项高度机密、连他都只隐约听闻代号的绝密行动!这个冒牌货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真是……?
这一刻,武田的怀疑天平发生了剧烈的倾斜。相比一个来历不明的间谍,一个可能身负“竹机关”秘密使命、甚至可能是在执行“考验”或“钓鱼”任务的特派人员,显然更加可怕,也更不能轻易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武田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滔天的怒火被硬生生压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极其难看、混合着惊疑和忌惮的神色。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从枪套上移开。
“都出去。”武田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暴戾,是对着那些持枪士兵和林乃惠说的。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收枪迅速退出了房间。林乃惠脸上复仇的快意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和恐慌:“课长!他绝对是……”
“滚出去!”武田猛地扭头,对她发出一声低吼,眼神中的杀意让林乃惠瞬间噤声,脸色惨白地踉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武田、佐佐木、梁景元,以及被顾仰山护在身后的李景异。
武田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重新看向李景异,语气依旧生硬,但已没有了之前的必杀之意:“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话,已经是让步。
梁景元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李景异和武田之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缓和:“课长,此事关系重大,恐怕需要从长计议。不如先请李先生回去休息,一切等核实清楚再议?我可以担保,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绝不会离开梅机关半步。” 他这话,既是给武田台阶下,也是将李景异的“监护权”暂时揽到了自己手里。
武田阴沉着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佐佐木。佐佐木推了推眼镜,微微点头,低声道:“课长,梁先生所言极是。若真涉及‘竹机关’,确需谨慎。”
最终,武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好他!在得到明确指令前,不许他离开住所半步!梁景元,这件事由你负责!如果出了任何差错,我唯你是问!”
“是!请课长放心!”梁景元立刻应下。
危机,暂时缓解了。但这缓解,是建立在更大的悬念和危险之上。
顾仰山扶着李景异,在梁景元的“陪同”下,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工作室,回到了他们被软禁的住所。这一次,住所外的守卫增加了一倍不止,而且明显换成了梁景元的直属手下。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顾仰山立刻反锁了门,后背抵住房门,长长地、近乎虚脱地舒了一口气。他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的李景异,心脏仍在狂跳。
“刚才……‘蝮蛇’行动……”顾仰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完全不知道李景异是如何知道这个绝密代号的。
李景异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增加的守卫,语气平静无波:“武田的书桌抽屉暗格里,有一份被火漆封存的残缺电报碎片,上面有这个代号。我上次被他单独‘约谈’时,‘闻’到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仰山倒吸一口凉气!那次短暂的独处,在武田的死亡威胁下,李景异竟然还能分心观察到如此隐秘的细节,并在此刻当成救命稻草抛出!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智和观察力,简直恐怖!
“那梁景元……”
“他需要我活着。”李景异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至少现在需要。”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梁景元。
顾仰山警惕地打开一条门缝。
梁景元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目光越过顾仰山,深深地看了一眼窗边的李景异,语气复杂:“暂时安全了。但武田不会轻易罢休,林乃惠也不会。你们……好自为之。” 他顿了顿,补充道,“外面都是我的人,有事可以让他们找我。”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李景异一眼,那眼神中混合着探究、占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然后转身离开。
房门再次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