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集团的案件在司法程序的轨道上高速运转，大量的证据被固定，涉案人员的口供相互印证，形成了一条条环环相扣、难以撼动的证据链。公开层面的报道开始有节制地释放信息，官媒连续发表评论员文章，强调“法治之下没有例外”、“以零容忍态度惩治腐败”，舆论场上一片肃杀之气。
然而，水面之下，暗流开始涌动。如此庞大的一个利益集团被连根拔起，其产生的真空和连锁反应，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这天下午，秦宇轩接到了一通非同寻常的电话。来电显示是首都某个部委办公室的号码，但接通后，传来的却是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宇轩同志吗？我是王老。”对方开门见山，甚至省略了基本的寒暄。
秦宇轩心中一凛。这位“王老”虽已退居二线，但在某个体系内依然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其门生故旧遍布各方。他与此人并无深交，此时来电，用意不言自明。
“王老您好，我是秦宇轩。”他语气恭敬，但保持着距离。
“嗯。”王老的声音不疾不徐，“昌明集团的事情，闹得很大啊。听说陕东是重灾区，你压力不小吧？”
“感谢王老关心。在中央的坚强领导下，我们正在依法依规处理，坚决清除害群之马。”秦宇轩的回答滴水不漏。
“依法依规，好，这很好。”王老似乎在点头，“不过啊，宇轩同志，处理这样复杂的经济案件，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好度。昌明集团盘根错节，牵扯面广，动辄得咎。有些时候，事情查清楚了，责任明确了，也就达到了目的。要注意维护社会稳定，保护生产力嘛，不要搞扩大化，免得影响经济发展的大局。”
这番话听起来语重心长，像是在传授经验，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适可而止”的暗示。这是在为某些可能被牵连更深的人说情，还是在试探秦宇轩的底线？
秦宇轩目光微冷，语气却依旧平稳：“王老的指示我记下了。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格遵循法律和政策，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该查清的，一定要水落石出；该负责的，一个也跑不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才能真正保护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和长远的生产力。这才是对经济发展大局最负责任的态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没料到秦宇轩会如此强硬又不失分寸地把话顶回来。过了一会儿，王老才淡淡地说：“你有这个认识就好。我只是提醒一下，毕竟，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秦宇轩缓缓放下话筒，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这种来自高层“老人”的“关心”和“提醒”，他并非第一次遇到，但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肩头的压力又重了几分。这通电话本身，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昌明集团的案子，已经触及到了某个敏感而强大的网络，反扑和阻力，绝不会仅仅停留在司法层面。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内部通话键：“文谦，你过来一下。”
方文谦很快进来，察觉到秦宇轩神色不对：“省长，有事？”
秦宇轩没有直接提及那通电话，而是问道：“昌明案涉及的省内官员名单，以及可能牵扯到的更高层级的关系网，梳理得怎么样了？”
方文谦立刻汇报：“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省内涉及厅局级干部五人，处级及以下十余人，主要集中在发改、国土、金融等领域。至于更高层……从资金流向和部分人员的通讯记录看，确实指向了首都的个别人物，但直接证据还在进一步收集中，阻力不小。”
“意料之中。”秦宇轩冷哼一声，“继续深挖，不管涉及到谁，证据链必须扎实。另外，通知下去，近期所有省管干部的跨地区、跨部门交流调动，一律暂缓，等案件有进一步明朗结果再说。”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调动来逃避调查或干扰视线。方文谦立刻领会：“明白，我马上安排。”
就在秦宇轩应对来自暗处的压力时，李国华在首都的专项小组也面临着类似的局面。各种或明或暗的打听、求情，甚至带着某种威胁意味的“提醒”也开始出现。但专项小组由最高层级直接授权，地位超然，李国华更是以铁面无私着称，这些软硬兼施的手段，在他这里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李国华清楚，真正的较量，往往在法庭之外。他召集团队核心成员开会，神色严峻：“同志们，我们现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外面的风浪已经开始起来了，我们必须加快进度，在阻力形成合围之前，把核心案办成铁案，把主要罪犯绳之以法。同时，对于任何试图干扰办案、打探消息、甚至威胁利诱办案人员的行为，一经发现，立即记录在案，严肃处理，绝不姑息！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中央反腐的决心，不容挑战！”
“是！”众人齐声应道，士气高昂。
专项小组的办公地点加强了安保，所有办案人员的通讯和行动都受到更严格的纪律约束。一场围绕昌明集团案件的攻防战，在看不见的战线悄然升级。
几天后，方文谦向秦宇轩汇报了一个新情况：“省长，我们监控到，昌明集团那个在逃的核心技术负责人，也就是掌握着他们核心数据处理和境外资金通道密码的顾晓阳，最近似乎有在东南亚某国活动的迹象。国际刑警组织已经发布了红色通缉令，但我们是否需要采取更进一步的……”
秦宇轩目光一凝。顾晓阳是关键的技术环节，他的落网，可能直接揭开昌明集团最隐秘的海外资产和利益输送通道。
“立刻与国安、外交部门协调，”秦宇轩果断下令，“组织精干力量，成立境外追逃小组，务必将此人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证据！”
案件的齿轮，开始向着更深远、更国际化的方向咬合。风暴，远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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