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阳被押解回国的消息,如同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特定圈层内激起了滔天巨浪,尽管表面上看去,水面依旧平静无波。
专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一个僻静的专用区域时,已是深夜。舷梯下,早已等候的办案人员无声上前,从“猎影”小组手中接管了那个戴着黑色头套、身形萎顿的关键人物。没有警笛,没有闪光灯,一切都在夜色和沉默中高效完成。顾晓阳的脚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却不再是自由身,而是作为一柄可能刺向某个坚固堡垒的利刃。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座京城深处的四合院内,书房的灯彻夜未明。
王老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方冰凉的寿山石印章。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摊开着一份刚刚送来的绝密简报,内容正是关于顾晓阳落网及押解回京的确认信息。
他没有暴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到了他这个层级,情绪的宣泄已是奢侈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可能被对手解读出无数种信号。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雕像,唯有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精光,显示着这台老迈却依旧精密的政治机器正在高速运转。
“备车。”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沙哑,“去西山。”
秘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垂首应道:“是,已经安排好了。”
夜色中,一辆黑色轿车驶出胡同,融入京城稀疏的车流,向着西山方向驶去。那里,有另一座更为幽静的院落,住着一位早已退隐、但余威犹存的老同志。有些风雨,需要更高层面的屋檐来遮挡;有些棋局,需要更古老的棋手来斟酌。
陕东省,秦宇轩的办公室同样灯火通明。
他接到了李国华从首都打来的加密电话。
“宇轩,人已经安全接收,关押在指定地点,守卫是中央警卫局抽调的精干力量,绝对可靠。”李国华的声音透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接下来的审讯是关键,但压力也会空前。有些人,已经开始‘活动’了。”
“意料之中。”秦宇轩站在窗前,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他们越是活动,越是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顾晓阳就是那根能撬动全局的杠杆。”
“不错。专项小组已经制定了详细的审讯方案,由国内最顶尖的预审专家主导,心理专家、经济专家协同。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对手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可能会从其他方向发起更猛烈的攻击,试图围魏救赵。”
“陕东这边,我顶得住。”秦宇轩语气坚定,“无论什么风雨,都动摇不了我们依法办案的决心。老师,您也要多保重。”
挂断电话,秦宇轩深吸了一口黎明前清冷的空气。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顾晓阳的归案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更为凶险、更为复杂的阶段的起点。证据链的完善、背后保护伞的深挖、来自各方明枪暗箭的干扰……每一关都布满荆棘。
方文谦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省长,您又是一夜没睡。”
“睡不着啊。”秦宇轩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来,“文谦,你说这黎明前的黑暗,是不是最浓重的时刻?”
方文谦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是的,但也意味着光明即将到来。”
“是啊,光明终将到来。”秦宇轩抿了一口茶,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但在光明到来之前,我们必须确保自己不会被这最后的黑暗吞噬。通知下去,上午八点,召开工作组紧急会议,部署下一步工作。同时,以我的名义,给全省各市一把手发一份内部通知,强调在昌明集团案件查处期间,必须坚守岗位,严守纪律,任何擅离职守、散布不实言论的行为,都将受到严肃处理。”
他要稳住陕东这个大后方,不能让任何乱象干扰到前方的攻坚。
首都,某戒备森然的办案基地内。
顾晓阳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头上的黑罩已被取下,刺眼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面前坐着两位表情平静、眼神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预审专家。
没有恐吓,没有刑讯,只有冷静的问询和强大的心理压迫。
“顾晓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把你从万里之外带回来吗?”
“因为你掌握的那些秘密,对你背后的人而言,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你觉得,他们会希望一个握着引信的人,长久地活在世上吗?”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是你唯一的出路。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判,也能给你最基本的保护。”
顾晓阳脸色惨白,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他脑海中闪过王老那张不动声色的脸,闪过那些隐晦的警告,也闪过自己在海外东躲西藏的狼狈。他知道,自己成了一枚弃子,而弃子的命运,往往无比凄惨。
内心的防线,在专业、精准的攻势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房间,技术专家正在紧急修复和分析从顾晓阳随身携带的加密设备中提取的数据。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代码背后,隐藏着昌明集团庞大的海外资金流向、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以及……一些与国内某些重要人物隐秘关联的蛛丝马迹。
一条条线索,正从黑暗中被打捞出来,逐渐汇聚,指向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
惊雷,往往在无声处酝酿。这场席卷多个层面的风暴,核心的风眼正在收缩,能量在不断积聚。当所有线索最终串联成一条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时,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雷鸣,必将震撼整个神州大地。